正文

第3章 立夏·小满(3)

有戏 作者:阿闻


前后不到一年时间,和蔡红梅的细节对话我已经记不清了。我现在确定我不爱她,甚至我模糊了她,模糊下去,就能忘却。要是我爱她,我会记住她每一句话的,就像我能记住沈玉的每一句话一样。

沈玉在我第二天回到小客栈后来到我身边,我便当了一次演员。她在晚上安慰我说,虽然你去玩的时候没有我在你身边,但我就在你的心里不是?你回到这个小客栈我还不是急三火四地来看你不是?沈玉还说,我们导演发现你了,那天在稻田边上你看我拍戏,导演就注意上你了,他让我和你说说,来演个小角色成不成?

说什么呢!我哪会演戏!我说。

我都能行,你凭什么不行?沈玉说。

在我的感觉中,演员,是个极其特殊的工作,他需要在镜头前不停地表现喜怒哀乐,只要一上戏,必须调动出所经历过的和所想象过的所有感觉,这样才能造就出一个形象。我是绝对没有这个天赋的,我在想起我曾经的最高兴最痛苦的时刻时,脸上和心里都一样平静,我觉得,在日子里,在我所处的生活里,无须表现,无须时常调动喜怒哀乐,因为那样――几十年下来会累得不成人样。

沈玉也不知道导演要我演什么,她只说戏里的专职演员不够,摄像师、场记什么的都客串角色。我说,我想演“哈里?波特”。

演戏、拍电影、电视剧,并不在我的幻想当中,也并不在我的理想当中。多年来我一直没有长远的计划或者憧憬,我只想眼前能触摸得到的东西,比方我现在想的最多的就是和沈玉的爱情以及什么时候能成这个婚姻。当然,我爱沈玉,不是很多戏里那样激烈地迸发出来的爱情,是从两小无猜开始的默默的爱情。小时候我们就在一起,就在心里感觉爱情,上大学的时候我就把这爱情带进校园,因为上中学是无论如何也不太敢在老师同学们面前显露早恋,上了大学对我等于长大成人了。我拉着沈玉一起去报到,表现出了极大的幸福和不孤单,引得同学们长久不息的关注――那时我真有点迫不及待了。沈玉那时就像个漂亮的邻家妹妹,就像和我是一个学校一个班级的同学,形影不离。她的学校离我的学校大约五千公尺,这五千米练就了她的体格。沈玉说,骑单车走五公里上坡路,在高原,运动量极大。

于是,沈玉给我依次介绍,这是导演,这是摄像,这是服装,这是场记……二○○三年天气极热的一天,我走进了满眼“特型”人物的剧组,山羊胡的年轻人,长发披肩的老人,戴着大太阳镜的抽烟女人……艺术人生,特色无限,我随口能说出来很多广告创意来,这个团体的人和街上的人的确不一样,很不一样。

导演按住我的肩膀说,小伙子,需要你演一个角色,最多两分钟的戏。玉泉大师回忆年轻时候失恋的事情,你来演年轻时候的玉泉大师,你只需要站在庙前,满脸伤痕,目光呆滞,只看着庙门,他的幻觉里是女人,我们用特技来处理。

我的脸上被涂上油彩,头上带上了发套,身上换了件古代的长袍。

庙门紧闭。

一个悬空的架子在我脑袋的右上方摇动,我的身后有人喊,预备。

我根据导演的提示,去想我生活中最凄惨的故事。我想小时候我妈给我吃的面包好难吃,想我在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在课堂上尿了裤子,想初中时候因为我生物课不及格被女生们奚落……一切发生过的凄惨都想过了,绝对有两分钟了,但我的身后没有人喊“OK”,我只好再重复想一次,这次我加上了一些内容,我想,你玉泉大师真不如我,连爱情也保不住,还当什么大师!也许就是因为你对自己的爱情没信心,才做了和尚成为大师?反正你真得很苦,你不如我幸福,我有爱情,有女人。哦,你凄惨,我这里为了你而凄惨。

那句“OK”终于响起。我回头看,所有的人都离我很远,退到了二十米开外。沈玉也站在人群里向我招手。没有人迎上来给我送口水喝,没有人上来送把伞或者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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