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深夜,苏诗茵几次拿起电话,想安慰安慰谷川。凭着自己的直觉,她相信,现在的谷川最需要的,也许正是她的慰藉,哪怕仅仅是一声问候。但是,踌躇间,她又放弃了。因为,毕竟自己不过是谷川身边的工作人员而已,思想和境界不在一个层次上。何况,她隐隐约约地感觉到,谷川和夫人卓娅大姐感情有些距离,不能在这样的时候忙中添乱。想到这里,她又放弃了给谷川打电话的想法……
苏诗茵依旧面对窗外的景色,处里新调来的小干事走了过来。
“处长,这个讲话稿怎么办?”小干事怯怯地问,手里拿着的是一份打印好的文稿。
苏诗茵知道,原本今天上午十时,省政府召开一个座谈会。会议的内容,是专题研究农业产业化问题。这个讲话稿,就是昨天准备好的,供谷川在座谈会上讲话使用。
“先放你那里吧。”苏诗茵看了一眼讲话稿,心里酸酸的。
“他们……让我请示您,今天的工作……”
“今天处里的工作?今天全处学习昨天谷川副省长在全省经济分析会上的重要讲话精神。”
“……可是……”
“可是什么!”
“……谷省长昨天的讲话,是咱们……起草的……”
“我们起草的怎么啦?我们起草的更应该认认真真学,学深学透……”
“……是,处长。”
小干事走了。望着他的背影,苏诗茵又觉得不忍,自己的态度、自己的语气似乎不够和缓。处里同志的疑惑不是没有道理的,作为专门为谷川副省长服务的综合三处,眼下确实面临何去何从的问题。
想到这里,苏诗茵觉得心里很难过,从未有过的悲哀。
突然间,苏诗茵感觉很茫然,也很疲劳。她赶忙坐在沙发上,想闭上眼睛休息休息。
茶几上的盆景《枫林唱晚》映入眼帘,苏诗茵顿时为之一振。这盆盆景是去年秋天谷川送给苏诗茵的。那一次,苏诗茵陪谷川赴香港招商。闲暇时,谷川带苏诗茵去拜访一位“枫友”。那位“枫友”是香港著名的盆景艺术家,潜心于盆艺研究数十年,很有造诣,佳作层出不穷。《枫林唱晚》的红枫林盆景,是他的得意之作。他用17棵大小枫树植株,有主有次、参差有序地分成两组,拼成一幅红枫林的壮景,给人一看便产生了“一树红枫满是叶,翻疑无叶满是花”的感觉,真是如诗如画,令人陶醉!听那位老“枫友”介绍说,这盆《枫林唱晚》,是以杜牧《山行》中的“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的诗句为创作题材的,用北京的香山红叶和加拿大的红枫林的自然景观作参考,运用缩龙成寸的艺术手法,创造出这“枫林唱晚”的胜景。让人看后,仿佛置身于其中,观赏着那入秋黄栌换上的时装,穿红披锦,漫山红遍,夕阳映照,如火如荼。无疑,杜牧凭着他的灵感,用文字音韵写出“霜叶红于二月花”的千古赞颂的诗句,而这位“枫友”则以树林为材,构造出这件有生命艺术的“立体画”。假如杜牧能活到如今,见到这件力作,也许会停车去观赏,沉醉于枫林,流连而忘返。这位年迈高龄的“枫友”,一直过着充实又从容的晚年生活。他把自己的精神生活和情操,寄托于盆景艺术之中。融情入景,造景抒怀,表达自己生活的情怀。
回到北方省后,谷川见苏诗茵对《枫林唱晚》爱不释手,虽然有些舍不得,还是慷慨相送……
就在这时,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
电话是谷川的秘书黄畋打来的。因为工作联系密切,苏诗茵经常称黄秘书为政委——综合三处的政委。
“苏处……”
“请讲,黄政委,有什么指示?”
“谷……谷省长失踪了……”
“什么?”
“谷省长不见了……”
“怎么可能?”
“是真的,我现在在他家里,你快过来吧。”
“好,你等着,我马上过去。”
3
坐在谷川家一楼客厅沙发上的黄畋,正沉浸在沮丧之中不能自拔。门被轻轻推开了,苏诗茵悄没声息地走了进来。
见苏诗茵来到自己面前,黄畋朝身边的沙发点了点头,示意她坐下来。
苏诗茵一声不响地坐了下来,也不去理会黄畋,顺手从拎包中拽出一本杂志,饶有兴趣地读了起来。
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
黄畋不解地看着把头埋在杂志里的苏诗茵,心里想,这位比自己大两岁的女处长,此时怎么表现得如此沉稳?难道,她不知道事态的严重吗?二人同为谷川服务,任务类似,责任相同。而眼下的情况是,他们为之服务、朝夕相处的副省长谷川大人突然消失。于工作,于私人感情,现在最为焦虑的,应该是他们哼哈二将才是。
“诗茵大处长。”黄畋忍不住了,轻声叫了一声。
苏诗茵仿佛没有听到黄畋的声音,依旧沉醉在阅读的情绪中。
“苏处,别‘秀’沉稳了,我知道,大美女,你始终在维护自己的形象。”黄畋见苏诗茵不理会自己,便提高了声音。并且,话语中含有一丝讥讽。
苏诗茵似乎被惊醒了,问:“黄畋,难道……我的靓丽,还需要刻意维护?本小姐,这叫天生丽质。真没想到,你这谷川副省长的得意大秘,关门弟子,审美观竟然迂笨到如此地步。痛心啊痛心,我真的没想到,你会成为近代史中最为典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