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邦一拂袖，盔甲上鳞片的撞击声哗哗作响：“朕只是来接你回宫，辛追。”他说着，忽然伸手一把将她拉到自己面前，“朕放你离开那么多天，你却什么事情都没有为朕办成，现在是不是应该受到一点惩罚？”

 “我，我没有打算逃走！当初是说如果我逃走了，你可以惩罚我，就算办不成，我现在也已经打算回皇宫了！所以……我没有打算逃走的！”尹甜菜吓得不轻，她颤抖着手臂站在那里看着刘邦。

刘邦扬起嘴角：“那好，跟朕回宫。”

 “淮南王怎么办？！你不是要杀死淮南王吗？利苍已经前去阻止了，他不会让淮南王去南越国的！”只要去不了南越国，长沙王就杀不死他。

 “朕会让利苍见到英布吗？呵……”刘邦手臂一收，他忽然拦腰将尹甜菜挟到了马车上：“只要你在身边，他就见不到他。”

所以，他才千里迢迢过来，将她带走。

第十二章

淮南王是在南越国的余汗县兹乡百姓的民宅里被杀的。那是一个田舍，长沙王将他诱骗到那里之后，派人将他杀害了。尹甜菜得到这个消息是在三日之后，她很惊奇为什么利苍没有阻止他，当初快马加鞭赶出去，不就是为了阻止淮南王不要上长沙王的当吗？怎么到头来还是没有阻止成功？

刘邦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结局，他风平浪静地坐在高高的龙椅上，对着下面满朝文武百官宣布这场战争的胜利。只是他并没有提到利苍，也没有提起利苍背叛他的事情。最让所有人不解的是，刘邦竟然宣布要纳尹甜菜为妃。宫里的人并不知道利苍曾经违背了刘邦的命令，但是他们知道辛追是利苍的夫人，刘邦这样做，不就是抢朝臣的妻子吗？！

所有人都在窃窃私语着这件事。当尹甜菜得知之后立刻惊得眼珠子也瞪出来了，她几乎什么都不知道，只听说淮南王死了，刘邦毫无预兆地就宣布了这个荒唐决定，让她根本不能接受。

宫女们捧来了价值连城的珠宝和象征权威的金钗，尹甜菜怔怔地看着桌面上的东西发呆，刘邦是疯了吗？利豨都留在她的身边，他怎么会做这样的事？

忽然利豨拉着她的手一紧，尹甜菜抬起头来，看到穿着金黄色龙袍的身影一闪，已经站在敞开的红漆大门之外，他挥了挥手，身边的宫女便毕恭毕敬地退了下去。尹甜菜感觉到一股没由来的压力，她将利豨护在了身后。

刘邦一步一步走进来，他的手里捧着一个锦盒：“辛追，这是当初约定了的东西。”

她一愣，看到那个锦盒被缓缓打了开来，里面放着一件素纱襌衣：“当初朕毁了那件世界上最轻的衣裳，现在朕补一件给你。”

这一件，便是真正的素纱襌衣，重为0.098斤。

 “换上。”尹甜菜接过那件衣裳之后刘邦便坐到了她身后的金榻上。尹甜菜以为自己听错了，重复了一遍：“什么？”

刘邦姿态优雅地坐在那里，他伸手撩起了身边利豨的长发，然后不轻不重的地重复了一遍：“朕说，换上。”

强硬的语气让尹甜菜不得不服从他的命令，她走到屏风后面换上了素纱襌衣，走出来时刘邦已经将利豨抱到了腿上，可以看得出，利豨全身都僵硬着。

 “跳一支舞给朕看。”刘邦又下了命令。

尹甜菜嘴角抽搐：“你疯了吗？”她根本就不会跳舞，如果硬要说，广播体操算不算？

修长的手指缓缓攀上了利豨的脖颈，刘邦脸上只绽着笑容，但是手上的力量却陡然间加重了：“朕不想再重复一遍，辛追。”

他是认真的！

尹甜菜感觉到浑身冰冷，她站在那里，看着利豨的脸色逐渐发了青，万般无奈之下，她勉强地让自己抬起了手，什么舞都不会，但是在挥起长袖的一瞬间好像带起了一股莫名的力量，周围飞旋起来的阵阵凉风让她的衣袂在宫殿里飞舞着，吹乱了烛台上的火苗。

 “哗”的一声，忽然有什么人从外面破窗而入，尹甜菜转过身。她看到那个原本儒雅的男子浑身狼狈地从外面闯进来，他的青衣上面满是淤泥，原本流水般的长发也有些凌乱地披散在身后。利苍，他就这样突兀地出现在他们面前，一切都是凌乱不堪的，只有那一双如水般澄明的眼眸直直地望着她：“追儿……”

尹甜菜几乎是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这几天接连发生的一连串事情如此让人意外，已经大大超出了她的心理承受范围，现在她觉得脑袋一团乱，几乎无法思考。

“你答应他了吗？”利苍的眼睛里似乎只有她，那是满满的绝望和悲伤，如同整个宫殿都坠入了冰窟一样。

刘邦从金榻上站了起来，他抱着受了惊吓瑟瑟发抖的利豨，嘴角挽起了一丝微笑：“朕知道你会来。”

利苍一句话都没有说，他直直地站在那里，一直看着尹甜菜。尹甜菜从来没有被人这样看着过，就好像自己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就好像自己成了千古罪人。纵然她背叛了他，当着他的面跳舞给刘邦看那又如何，就算她带着儿子利豨嫁给刘邦为妃又如何，她是尹甜菜，她离不开这个世界，回不到自己原本的时代，所以……她也不再是辛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