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人性的渴望(4)

战争中的平安夜 作者:(德)米夏埃尔·于尔格斯


此话怎讲?

首先,英国有足够的男人可以上前线打仗,先让那些微不足道的老油子去,然后再派皇家基钦纳元帅的志愿兵。当然,每天的军力损失会导致部队人员的减少,所以要实行兵役法。于是,“拒服兵役者协会”的成员被送上法庭。凭良心行动的权利是没有的,这一论点的代言人是伯特兰·拉塞尔,他已出名,但并不著名。1540名和平主义者分别被判2年劳动改造,这是当时通行的量刑尺度。为了彻底吓住拒服兵役者,必须判几个死刑,所以国防部想出了一个愚笨而荒唐的主意,将34名拒服兵役的男子强制送往法国的临时军事法庭,因为那里有战争法。后因舆论的强烈抗议才将死刑改判成监禁。

在英国尽管法律上有规定,公民享有拒服兵役的基本权利,法国和德国都没有这样的规定。不愿服兵役可以写申请,但是这样的申请很少有用,因为如果被法官驳回,那就只有一条路可选了:要么乖乖地去打仗,要么进监狱。即使是普通的抗议战争,也会受到惩罚的。有一个男子在伦敦散发传单,传单上提到耶稣在山上对门徒的教训,表示反对战争,结果被判6个月监禁。在德国,所有的和平主义组织和协会当然早已被禁止。

在英国这个阶级社会里,比判刑更糟糕的是鄙视,拒服兵役倘若情节严重就会公判死刑。罗伯特·格拉弗斯跟西格弗里德·沙逊谈到这个问题,当时沙逊正住在一家精神病院检查他的精神状态。如果检查后证明这个被授予战争英雄称号的战地诗人确实患有突发性思想混乱(据说是因一次神经性休克引起的),那么他就可以免上法庭。如果他坚持出于良心而从现在起反对战争,那么等待他的就是被起诉,因为他曾于1917年6月因初期所写的反战诗而被作为恐战神经病人送进医院。将军们以及他的朋友们都不想让他受到起诉,因为沙逊是一个有声望的诗人,如果他在法庭上出现,那么所有报纸的头版都要让给他了,引起舆论界的辩论只会对他有利。

帕特·巴克虽然在他的小说《无人区》中把西格弗里德·沙逊的故事作为幻想小说来描述,而且对话也是凭空臆想的,就像格拉弗斯处理波默罗伊和科堡这两个人物一样,但是不得不说一句:事情是真实的,这叫“现时代幻想”。沙逊是格拉弗斯的朋友,格拉弗斯确实到医院去看望过他,在那儿还碰到了另一个年轻诗人威尔弗雷德·欧文。欧文是被诊断为炮弹休克而送进精神病院的,然而战场上的炮轰使他得了另外一种休克,这种休克使他脱离了所有幻想。

沙逊在战争初期非常狂热,他要为一个伟大的目标而献身,为此他十分小心,发誓要放弃任何性行为,要以一个处男的纯洁去迎接即将到来的死亡。可是后来他的思想完全变了,在诗作《女人的荣誉》中,他歌颂了那些内心爱着他及像他那样男人的女人。如果他们回家探亲或躺在还算过得去的野战医院里,她们暗暗地爱着他们;如果他们作为英雄而阵亡,她们会满腔哀伤地怀念他们。他描述那些女人如何激动地打着寒噤听讲肮脏战争中的故事,而且始终相信,男人天生的骑士精神会让他们忘掉战争的耻辱。她们为了让这些英雄高兴,在弹药厂制造炮弹,用这些炮弹在前线营造地狱,这些炮弹让满身是血的士兵们盲目地、朝着另一些可怕的躯体冲去。

最后痛苦的几行以每个人都会碰到的死亡结束全诗:

噢,德国母亲在壁炉旁出神,

你在织袜子,要给儿子寄去,

而他的脸已深深埋在泥浆里。

那个坐在壁炉旁为早已在泥浆里腐烂的儿子编织袜子的母亲,在诗中是德国人,但她也可能是一个比利时母亲、法国母亲或英国母亲,而那种痛苦在全世界母亲身上是一样的。沙逊不像那些和平主义者那样抗议战争本身,他反对政治上的错误以及让打仗的男儿们为之献身的谎言。“以那些正在受难吃苦人的名义,我抗议,他们是多么的失望呀。我要帮助摧毁那种自鸣得意,留在家里的人就是用这种自鸣得意容忍对士兵的持续折磨,因为他们不必分担、也无法想象这种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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