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羽心里猛然升起一股恨意,牙齿紧咬,让他的面孔有些狰狞。此时成堆的木柴已经摆放在那五个人脚下,叶羽明白了,所谓光明天焚,就是要硬生生把那些人都烧死,他握剑的手紧了一下。
“不要动手,叶公子,不要忘记我说的话……你赢不了他们的,”谢童忽然说话了,说得很安静。
叶羽悚然一惊,谢童说得没错,以他一个人一柄剑,休想从这里杀出去。单单是传说中的光明皇帝,他就连一击也接不下。朝廷的三千铁骑、武林的七百英杰、昆仑终南两派绝世高手的联手,才换来的悲惨的胜利。魏枯雪的话尤然在耳――“而所谓的生还,也是生不如死。”
他在昆仑山习剑二十年,一直为自己腰间的长剑而骄傲。可是听到方才光明皇帝的长啸,才如仰面见到了高山。那股沛莫能御的力量压在他心头,告诉他死亡的可怕。光明皇帝要让他死,他就只有死路一条。可笑他二十年的骄傲,都在光明皇帝的啸声中无影无踪了。
“那些都是我的师兄弟,”谢童的声音幽幽而来:“都是我自己安排进明尊教的探子。和叶公子比起来,我更应该去救他们。可是所谓大事,没有不死人的。”
谢童忽然仰起了脸,叶羽看见清澈的泪水映着火光滑落,谢童的脸上竟然是笑容――哭泣般的笑容。
“为了这件事,死的人从前有过,以后也会有。叶公子,这只是个开头,有的人你救不回来。你我局中之人,都要狠得下这条心!”谢童静静地说着,叶羽在看她的眼睛,泪光下的眼睛是迷蒙的。
“为了这件事,死的人从前有过,以后也会有。”叶羽在心里默默地重复着谢童的话。看着谢童迷离的泪眼,他好像听见往事的闸门打开了一线――谢童的心里,竟和魏枯雪一样有不愿道人的往事。
木柴在火焰里“哔剥”的声音传来,四周一片寂静,每个人眼睛里都有恐惧,可是没人敢说话。既然光明皇帝已经下旨,那么这些终南山的弟子就只有活活被烧成焦炭。
火焰越升越高,灼烧着那些人的脚。虚弱的人挣扎着,可是却已经没了力气。从脚到膝盖,渐渐地变成炭黑色,浓重的黑烟里,人像一块死肉一样被烤成干。身边的谢童不再颤抖,身子僵硬得像一块木头。叶羽悄悄走上一步,拦在了谢童的面前,不让她看那惨烈的一幕。身后谢童把头顶在叶羽的背上,她什么也没说,可是叶羽能感觉到她在无声地哭泣着。
忽然,一个被烤着的人动了起来!他惟一的动作竟然是奋力缩起胳膊去咬自己手腕上的绳子,叶羽从来没有想过人能如此疯狂地去咬东西,简直如同野兽一样。绳子竟真的被他咬断了,他整个人沉重地落进火堆里,火焰吞噬了全身。那人凄厉的号叫着冲出火堆,奔跑了几步终于倒在地上,直到被焚成一段焦炭,他再也没有站起来。
“都死了么?他们都死了么?”他听见了谢童在身后近乎绝望的声音,带着微微的哭腔。
“他们都死了么?”叶羽在心里问自己,自己就这么看着他们被活活烧死了么?十年随身的长剑竟然像一块废铁一样,就因为做大事便不得不死人?就因为自己面对的是天下第一的光明皇帝自己就懦弱到了这个地步?就因为怕死自己的骄傲和抱负就被扔在了一旁?叶羽忽然觉得自己连身后哭泣的谢童也不如,他不是那些人的朋友,他连那一份伤心也无法和谢童分享。
难道二十年来英雄长剑不过是一场大梦?
叶羽想大吼一声,可是他吼不出来。这时候他听见了哭声,那个孩子还没有死!他最矮,吊得也最高,离火焰就最远,所以最后活下来的反而是他。可是还没有死的孩子也终将死,因为这里不会有人救他,所以他只不过是哭给这群人听。他的痛苦不过像戏台上的悲欢一样,过眼而散……
撕心裂肺的哭喊回荡在山谷中,如一根长针刺穿了他的心窍。叶羽忽然静得如水。
叶羽回身,轻轻拉过谢童披风的兜帽遮住她的脸。
拉起兜帽的时候,修长的手指不经意的扫过谢童的脸,垂泪的谢童惊醒过来。
“等一会人一乱,你就走,不要让大家看见你是和我一起来的。”谢童听见叶羽的话,叶羽的背影已经在一丈开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