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阵光脚走过地板的声音,一个剃着光头的年轻人,端着一挺机关枪,出现在角落里。此人面带微笑,枪口呈45度角指向斜下方。如果他蠢到会抬起枪口的话,玛亚就会左跨一步,挥剑劈他个满脸花。
“欢迎来到布拉格,”他用带俄国口音的英语说。“你父亲即刻来见你。”
年轻人的裤子上有一些束带和拉绳,无袖的T恤上腊印着几个日文字。他胳膊和脖子上装点的大块刺青,玛亚都看在眼里。蛇。恶魔。还有一幅地狱图。她不用看他的裸体,就知道他是一首会行走的叙事诗。哈乐根似乎总是要收罗一些不合适宜的怪物来为自己服务。
玛亚将剑收回剑匣。“你叫什么?”
“亚历克西。”
“你为索恩工作多久了?”
“这不是工作,”看来年轻人对自己很满意。“我帮助你父亲,他帮助我。我要修炼成武术大师。”
“他干得很不错,”她父亲说。先闻其声,后见其人,索恩坐在电动轮椅上出现了。他的哈乐根剑插在鞘中,绑在轮椅的扶手上。索恩在最近两年留起了胡须。他的胳膊和前胸仍然饱满有力,几乎让人忘记了他那双已经开始萎缩的废腿。
索恩的轮椅不再移动,他微笑着,端详着他的女儿。“晚上好,玛亚。”
她上次看见父亲是在白沙瓦,那夜,林登把他从西北前线的山上背下来。林登的衣服全被鲜血浸透。他父亲则人事不省。
利用虚假的报文,塔布拉引诱索恩、林登、一个叫威罗的中国哈乐根和一个叫利布拉的澳大利亚哈乐根,去了巴基斯坦的部落区。虚假的消息让索恩相信,有两个孩子――一个12岁的男孩儿和他10岁的妹妹――是受到当地宗教领袖威胁的游侠。4位哈乐根和他们的助手,在一座山口遭到雇佣兵的伏击。威罗和利布拉当场死亡。索恩伤了脊髓,腰以下瘫痪。
两年以后,她的父亲,和一个满身刺青,来做仆从的怪人,生活在布拉格的一套公寓里,一切还都说得过去;还是忘记过去向前看吧。此时此刻,玛亚甚至有几分庆幸父亲成了截瘫患者。如果他不曾受伤,他会否认中过那场埋伏。
“你怎么样,玛亚?”他转向俄国人。“我已经有日子没见我闺女了。”
“闺女”这个词让玛亚很恼火,这给人的感觉是,索恩把她召来是父亲对女儿的关照。“两年多了,”她说。
“两年了?”亚历克西微笑着说。“那你们一定有很多话要说。”
索恩做了个手势,俄国人从桌上拿起一个扫描器。那玩意儿很像机场安检员用的探测棒,而实际上,它是塔布拉用来检测微型跟踪仪的。跟踪仪像小颗的珍珠那么大,通过GPS卫星定位系统反射回来的信号,识别并跟踪目标。有雷达跟踪器,也有利用红外线技术进行探测的。
“用不着浪费时间找那东西啦。塔布拉对我没兴趣。”
“小心没大岔。”
“据他们所知,我并不是哈乐根。”
探测器并没有哔哔作响。亚历克西退出了房间,索恩示意玛亚落座。她知道父亲一向是要把谈话内容推敲几遍的。他会用几小时的时间考虑他的衣着,甚至家具的摆放。天哪。她得先给他来个出奇不意。
“你找了一个好仆从。”她坐下后,索恩的轮椅也靠过来。“很有色彩。”
一般情况下,父女之间是用德语交谈的。索恩在这一点上还是迁就女儿的。玛亚有好几个国家的护照,可这些日子,她还是自认为是英国人。“是啊,都是些墨水活儿。”她父亲笑了。“亚历克西让一位刺青艺术家在他身体上创作了一幅第一界域的画卷。虽说不怎么样,但这是他的选择。”
“是啊。我们都有选择的自由。即便是哈乐根。”
“你似乎并不怎么乐意见我,玛亚。”
她本来是打算克制住自己的,但憋在心里很久的话还是冲口而出。“我把你弄出巴基斯坦――对那里的官员又是贿赂又是威胁的,才让你上了飞机。到了都柏林,圣母祈福接了手,这没什么――那儿是她的地盘。转天我把电话打过去,她跟我说什么,‘你父亲腰以下瘫痪了。他再也不能自己走路了。’说完就挂断了我的电话,随即把那个号码消掉。就这样,砰。完了。两年来再没有你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