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文·斯托克斯在凌晨4点17分突然睁开眼睛,凝视着旅馆的房间。他的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清楚地看清了面前的证据。各种各样的空酒瓶立在床头柜上,这些酒都是从冰吧里拿出来的。他的衣服在床边堆成一堆,旁边是她的衣服,大概六个小时前他们就是在那儿迫不及待地脱下对方的衣服。他真希望自己是在做梦,可他知道不是。梦里不会有这么多的令人悔恨之处。
桑德拉坚持让屋子里保持凉爽··她说这叫“活泼”··可现在盖着松软鸭绒被、身边躺着苗条胴体的他只觉得很热。她背对着他,冲左睡着。他的胳膊压在她的腰部曲线下面,血液循环的中断使得他的手指麻得就像被一千根针扎着。为了不吵醒她,他轻轻从她身下抽出自己的手,几乎麻木的手指滑过了她结实的臀部。真是鲜明的对比,如此结实的地方却有这么柔软的皮肤。说实话,真是惹火。他原本没有料到在她上班时所穿的那些单调的灰色律师服下会是这样一副胴体。昨晚的一切都出乎他的意料。在他清醒之后,一个想法攫取了他。
我得离开这儿。
他抽出手。她的胳膊肘猛地挥了一下,打中了他的下巴。他的头向后一仰,撞到了床头板上。
“噢,该死!”
她突然惊醒了,半坐起身,撑着那支惹祸的胳膊。“怎么了?”她警觉地问。
那种困惑的表情告诉他她甚至还没意识到她打了他一下。他拉了拉下巴,将它恢复原位。“你睡着的时候就像一名随时待命的海豹突击队员。”
“你在说什么呢?”
“没什么,接着睡吧。”
她摇了摇头,好像觉得他神志不清,但她困得没有力气与他争辩。她将脸颊埋进枕头里,几乎是立刻就跌入了熟睡。
凯文背靠着床头板坐在那儿,大睁着双眼。冷风从窗户里灌进来。窗户只开了一条小缝,足以让屋子像桑德拉喜欢的那种凉快下来。可是有点太冷了。白天的天气一直都很恶劣,从屋外呼啸的风声判断,现在的天气只会更加恶劣。
我憎恶波士顿。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并不是在波士顿。他是在罗得岛的普罗维登斯,但对凯文来说,这里同样也是天寒地冻。寒冷是他永远也无法适应的。凯文出生于佛罗里达州的海螺共和国,那个地方更广为人知的名字叫基韦斯特。他是在一个温暖的岛屿上穿着T恤和短裤长大的,前十八年都生活在一个人间天堂。在那里,一旦空气或海浪降到七十二度以下,就会成为头版新闻。即使是塔拉哈西的冬天对他来说都是难以忍受的,他先是在那里上了大学,然后又进了佛州大学法学院。在法学院的第二年,他爱上了一个聪明漂亮的大学生。比起婚姻来,她的心思更多地放在了事业上。她嫁给他是基于了一个前提条件,那就是他们在毕业之后得搬去波士顿,这样她就可以进哈佛医学院。当时的他为了爱情,即便是去爱斯基摩也心甘情愿。他在佛州大学的成绩名列前茅,优秀的成绩足以让他进入迈阿密或亚持兰大最好的律师事务所。他向波士顿所有的热门公司投送了简历,但他很快就发现东北部的这些大公司并不是特别看重南方的法学院,至少不看重那些没有把托马斯·杰斐逊当作本校毕业生的学院。没有任何公司聘用他。他原本可以降低标准,选择一些不错的小公司,可在佩顿取得的成功之下,这会让他显得一败涂地。
五年前的秋天,仍然没有找到工作的他和新婚妻子第一次达到了可以租一处公寓的水平。为了庆祝,他们去看了一场哈佛橄榄球比赛。那是常青藤联合会两支球队之间的可笑比赛。就连佛州大学里二流的西米诺尔人啦啦队长都能轻易将他们击败。哈佛被人踢成了42比0。他记住这个比分的原因对于任何真正的运动迷来说都是荒谬可笑的。42分意味着6次触地得分和6分附加分。在对方球队拿到十多分之后,他们每得一分哈佛学生都会集体大声叫喊同样的内容。在凯文看来,这种傲慢的庆祝词概括了他在求职过程中的艰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