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闹铃声划破了黑暗。一只长长的、无精打采的胳膊从被子下面伸出来，摁停了闹钟。他一动不动地在巨大的毯子下面躺了片刻。他已经睡了几个钟头，但还是没有缓过劲来。这并不是他平时睡觉的时间，他之所以睡着是因为太累了。连续三天不睡，就连他也有些扛不住了。

他没有开灯，而是让自己的眼睛逐渐适应了屋里朦胧的光线。半开的威尼斯百叶窗将对面墙上的月光切割成了细条。在屋子的另一边，紧闭的壁橱门下的缝里透出了另一道光。床头柜上闹钟发光的绿色数字显示现在的时间是晚上10点55分。

他下了床，困倦但尽责地向壁橱走去。瓷砖地面在光裸的脚下冰冷刺骨。当他伸手去够把手的时候，壁橱门缝里透出的光一直照到了他的脚趾上，让它们带上了一种徽微的红色。橱门的那一侧传来了微弱但熟悉的嗡嗡声。他打开门，整个人一下子就沐浴在红色的光线之中。

看到他的电脑之后，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浅笑，就好像见到了一位老朋友。壁橱已经被完全改造成了一个电脑间。喇叭放在头顶的架子上，充当了一排整齐的CD的书挡。地上是一个低音喇叭，旁边是堆得高高的外用zip驱动器。21寸的显示器正处于屏保状态，所以才会发出那种颜色的光线。那是一种只有电脑才能产生的怪异的红色，介于玫瑰的深红和血液的褐红之间。

他拉过电脑椅，轻轻地碰了一下键盘，那种红色马上就消失了。屏幕上出现了一排图标。屏幕一角的时钟显示时间是10点58分。只剩下两分钟时间了。鼠标只是轻轻点击一下浏览器，电脑马上就连上了高速因特网。他跳过主页上的广告、新闻和其它图片，直接点击了“实时聊天”这个图标。

他是网络聊天室的常客。聊天室这种概念长久以来一直让他着迷，这些网络空间里可以让上网者随意进出的所谓的屋子。一旦进入之后，他们就可以跟素未谋面的人打字交流，或者只是阅读其他人互发的信息，就像在看一段电话聊天的记录。当然了，它真正的优点在于匿名。人们躲在显示器后面，给自己取着诸如“女牛仔”或“坏屁屁”之类的用户名。这让他想到了70年代的民用电台波段狂热，那时他坐在家里的旅行车后座上可以听到他老爸和其它飞车司机的对话。他们都有自己的“头衔”，好像每个家伙都是伯特·雷诺兹扮演的飞车手“大贼”的超级崇拜者，谁也不知道另一边的那个白痴到底是谁。

那正是当今聊天室的诱惑所在。

晚上11点整。鲁迪进了一个聊天室，那里每天晚上都会有十多个或更多的老电影迷聚在一起在线聊天。今天他们要争论的是到底是美国人还是法国的卢米埃兄弟开创了电影制作。鲁迪对此毫无兴趣。对他来说这个夜间聊天室只是一个聚会的地方，就像徘徊在第五大道和葡萄树街的角落里，只因为你知道你的梦中情人每天晚上同一时刻都会经过这个地方。屏幕右边的小框里显示有二十二个人跟他在同一个聊天室里。他在名单里没有看到她通常所用的用户名，不过这不能代表什么。也许她又换了一个名字··化名下的化名。他用典型的聊天室风格打出自己的信息，全部都是小写，并用字母或数字代表单词。

“你在吗？”

信息显示在对话框里他的用户名RG后面。他等待着回复，但其实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在发生那起事故之后，她今晚上网的可能性小之又小。奇怪的是，就在刚才他还敢拿整台电脑打赌她晚上十一点会准时到来。这一点是非常可靠的。但那是在他们的世界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之前。

“你在问谁？”

回复来自一个名叫“帆船水手”的人。也许那是她的新名字。或者那只是一个迫切想要跟人对话的陌生人。这种大型聊天室的问题就在于聊天室里的每个人都能看到你的信息。只有在你与你想聊的人接上头之后，你才能进入只有你们两人的私人聊天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