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儿仍然一动不动地站着,只是慢慢地抬起一片嘴唇,露出一排锯齿状的牙齿。然后,她吼了一声。这是不同凡响的一吼 ―― 包含着轻蔑和威胁 ―― 吼声在走廊里时大时小,回响了一分钟之久。听那个响声,犹如在听一篇怒气冲冲的演说。
伊拉龙一直在目不转睛地望着她。
等这一切过去以后,特里安娜脸色苍白,惊恐万状,两手拽住裙子。她马上向蓝儿行了个屈膝礼,然后慌慌张张地转身逃之夭夭。蓝儿抬起一只脚,舔了舔爪子,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我差一点打不开那扇门。她轻蔑地说。
伊拉龙再也无法控制自己。你干吗要这么干?他咆哮着说,你没有理由来干预我的事!
你需要我的帮助。她不动声色地接着说。
要是我需要你的帮助。我会说的!
别冲着我大喊大叫的。她厉声说,两颌咔嗒一声合在一起。他可以感觉到,她和他一样是一肚子气。我不愿意让你跟个臭女人鬼混,她在乎你伊拉龙,是在乎你是个龙骑士,不是在乎你这个人。
她不是臭女人。伊拉龙咆哮着说,他生气地敲着墙壁,如今我已经是个男人,蓝儿,不是个术士。你不能指望我不在乎……不在乎女人,仅仅因为我的身份。这肯定不需要你来拿主意。至少我可以说说话,干一点别的事儿,不一定非得是最近遇到的那种可怕事。你一直在我的脑海里,应该知道我的感情。你干吗要管我的事?我这么干有什么坏处?
你不理解。她不愿意看他的眼睛。
不理解!难道你永远不准我有妻室和儿女?有个家庭又怎么样?
伊拉龙!她终于把一只大眼睛盯着他,我们是密不可分的。
那还用说!
要是你找一个对象,不管有没有得到我的同意,渐渐……爱上了……某个人,我的感情也会参与进去。因此 ―― 我要警告你,就这一次 ―― 你在选择的过程中千万要小心,这会牵涉到我们两个人。
他想了想她的话。然而,我们的联系是双向的。要是你讨厌什么人,也会影响到我……我理解你的担心。那么,你并不完全是出于嫉妒。
她又舔了舔爪子。也许有一点儿。
这一回是伊拉龙大吼一声。他从她旁边擦身而过,进了房间,佩起萨若克往身上一佩,大步走开了。
他在崇吉海姆徘徊了几个小时,不想跟任何人接触。他对刚才发生的事感到痛心疾首,虽然他无法否认蓝儿的话是对的。在他们所共同面临的一切问题上,这个问题是最为微妙的,也是看法最不一致的。那天夜里,他睡在一个矮人家里。打从他在基里城被俘以来,这是他第一次没有和蓝儿睡在一起。
次日上午,伊拉龙回到住处。他和蓝儿心照不宣地避免谈论前一天发生的事,再争下去是没有意义的,因为双方都不愿意让步。况且,他们又在一起了,双方都松了口气。他们都不敢再一次让他们的友谊面临危机。
他们在吃中饭 ―― 蓝儿在撕一块血淋淋的鹿肉 ―― 这时候贾沙来了。和往常一样,他瞪大眼睛看着蓝儿,望着她啃着一截剩下的大腿骨。“有什么事?”伊拉龙抹了抹下巴问道,不知道是不是长老会派他来的。葬礼以后他还没有听到过有关长老们的消息。
贾沙从蓝儿身上移开目光,半晌才说:“娜绥妲想要见您,老爷。她在她父亲的书斋里等您。”
老爷!伊拉龙差一点笑出来。仅仅在不久以前,他还管人家叫老爷,而不是相反。他朝蓝儿瞥了一眼。你吃完了吗?还是再等几分钟?
她眼珠一转,把剩下的肉塞进嘴巴,啪的一声把骨头咬成两半。我吃完了。
“好吧,”伊拉龙起身说,“我们可以走了,贾沙。你认识路。”
城山很大,他们走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才到达书斋。同阿吉哈掌权的时候一样,门口有卫兵把守,但不是两个卫兵,而是整整一个班的久经考验的武士在门口站岗,提防哪怕是最微小的危险。他们显然愿意为这位新领袖献身,防止她受到伏击。他们不可能认不出伊拉龙和蓝儿,但还是挡住了去路,一面向娜绥妲通报客人的到来。只是到了那个时候,他们才被允许进去。
伊拉龙马上注意到一个变化:书斋里放着一瓶花。那瓶小小的紫花不大引人注目,但使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清香,使伊拉龙回想起夏天刚摘下的紫莓,以及刚刚收割过的农田在阳光下变成古铜色。他吸了口气,心里很赞赏娜绥妲的本事,既突出了自己的个性,又不抹去对阿吉哈的回忆。
她坐在一张大桌子后面,身上仍然穿黑色丧服。伊拉龙坐下来,蓝儿在他的身边就坐。这时候,她说了声:“伊拉龙。”这是平淡无味的叫唤声,既不友好,也不敌视。她一时间转过头去,然后以坚毅的目光盯着他看。“在过去的几天里,我查了查沃顿国的情况。这是一件令人发愁的事儿。我们很穷,放账过多,供应短缺,帝国很少有人来加入我们的队伍。我打算改变这种局面。
“矮人国维持不了我们多久,今年农业收成不好,他们自己也损失很大。考虑到这种情况,我决定把沃顿国搬到色达城。这件事办起来很难,但我认为为了安全是不得不这样办的。到了色达城,我们就离得很近,可以和帝国直接较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