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猜――对了。
窗――开了……
( 六 )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 唐 ]李商隐《 锦瑟 》
外面的世界,这时正艳阳高照,碧空如洗。
三个人就那么也不管什么嫌疑避讳,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手里扭着石缝里生出来的小草,面对蓝汪汪的天空,濒死的鱼般大口吞吐着墓穴外的空气。
“居然有这个?”云舒歇了许久,终于有力气坐起来说话,笑着扯过手边一丛开小白花的紫色浆果来。
青离看那浆果,一颗果实还没小指甲大,却有四五个连成一串,未熟时就是青色,熟了变成深紫,如微缩的葡萄一般,不由得也笑了,道:“这个,我小时候都是叫做‘天天’。常常一群小孩子漫山遍野地去寻,只是大了,似乎就再未见过。”
“人家好好长着,哪里不见?你再没那个心罢了。”云舒一边舔嘴咂舌,一边拉过那枝蔓来,分给天翔、青离。
这无意一句,却听得青离愣愣的――不错,人生不见的很多东西,都只是因为不见了赤子之心罢了。半晌,她笑着站起,立在他们刚才爬上来的洞顶旁边,往下看去。
方才,当那三字被同时推进,整个墓穴晃了几晃,土石扑簌簌落下,墓顶吱呀呀分开,蓝天弥散开来,并最终定格成小小四方。
现在从这个窗口看去,正可以看到角落中樊七巧的骸骨,或者不如说,樊七巧死时,原本是选了这个角度,目不转睛地盯着天窗。
她坐在幽暗的角落,把自己关进金锁樊笼,却又在仰望着自由吗?
青离忍不住用一只脏兮兮的手拈一颗“天天”,另一手摆半个喇叭形在嘴边,冲着下面大喊:“不跟你换!就不跟你换!!”
云舒鬼鬼祟祟过来,笑道:“前些日哥哥回来讲的,昔日苏东坡被贬去儋州,有一戏作诗,序曰,‘余来儋耳,得吠狗’,你猜这狗叫什么?”
“什么?”
“乌嘴。”
理所当然的一顿暴捶……青离还乘势把满手乌紫汁浆抹了他一脸,弄成个同类。
闹了一会儿,天翔笑着分开他俩,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现时我们还是速速找官厅上奏去为好。”
“这些天在里面弄得我晕头转向,现在也不知上午下午,却往哪边走啊?”青离手搭凉棚眺望一下,道。
“我带了只罗盘,一路也没拿出来,没想到这会儿倒用上了。”云舒笑道,去行李中掏出一只指南针。
沈括《 梦溪笔谈 》中曾记载:“方家以磁石磨针锋,则能指南。?常偏东,不全南也。”可见即使更早的“司南”之说有争议,至迟在北宋,人们已经发现磁石这个性质。
月山在通州北郊,那么便是往南下山才对,三人遂将依然昏睡的李破也拉上来,掩藏了这个洞口,往城里去。
青离走着走着,顺着山形的弧度,看到来时入洞的石缝。
“你们说,这都想明白了。只是那门到底是谁推闭,终是不知。”
“怕是上头有什么机关,我们毕竟未察。等官府人来,再一起去看看。”云舒道。
“想不透我浑身不自在,你们在此稍候,我下去看看就来。”青离道,翻出行李中多余的绳子,麻利地溜下去。
云舒、天翔等了半天不见她上来,不由得担心,也跟下去。
下面,青离倒没什么事,就是发呆。
黑色的石门无论从里面还是外面看,依旧没有任何机关,就是粘了一把钢珠在上面。
磁石……天然磁石……
这大块头自个儿就趁大伙都不在眼前,与摩擦力进行着斗争,慢慢地,转回了南北略偏东的走向,严丝合缝。
天翔身子抖了半天,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这婊子,恁地心毒……”
且说那四盗一进去,分成四岔的道路,让每个人都得到怀疑别人与被怀疑的机会,路径殊途同归,无法再聚拢的,却是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