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什么原因,想到今天做不成这个事情,她心中懊恼之余,却又无端地松了口气,病势也似乎轻了一半,腿不似方才那么重,眼也不再昏花。
装不上这机关,只是因为生病,只是因为生病罢了!
她反反复复这样想着,以至于几乎要出声读出来,但不知为何,还有一丝恐惧无由地袭上心头,自己是不是真的废了?……
“好一幅‘遥知不是雪,唯有暗香来’!沈书婉丽,正配这佳句天成。”昭阳侯展开孙夫人所送寿礼,赞叹道。
“妹妹好心思,果然墨宝难得。可惜空有辞章雅致,没有胜景赏心哪。”管夫人也上来观看,笑着说道。
“姐姐怎么知道没有?”孙夫人小嘴一撅,满脸天真状问那二夫人。
“娇娇别闹。”侯爷笑道,“现在不过十一月,你能变出一庭梅花来不成?”
“我要变出来了,侯爷怎么赏我?”孙娇娇上前挽住侯爷胳膊,歪着头道。
“侯爷,夫人一向最知道您的心思,早在春天,就把赏梅轩里的腊梅全换成了早梅,专意等您寿辰时开放呢!”旁边早埋伏了一个说得上话的嬷嬷,给孙夫人作论语正义。
“噢?真的?”侯爷大笑,“难得娇娇这番心意,今夜本侯就来个‘踏雪寻梅’。”
席上其他夫人脸色自然是不好看的,但侯爷兴致起来,少不得跟着前去。
于是一支仪仗浩浩荡荡向赏梅轩开进。
孙夫人自己走在最前,回身拉着侯爷的手臂,不时娇笑。
“怎么不走大路?”雪夜的小路有些幽僻湿滑,侯爷的眉头皱了一下。
“侯爷说了,踏雪‘寻’梅,正是要走这曲折小路才有意思,走嘛走嘛。”小女人一脸娇痴,使性子道。
“好,好,依你依你。”
很快到了翠悠桥,这桥身很窄,不能容二人并肩,方阵人马自然就被拉成长蛇,接踵过去。
“侯爷小心。”孙夫人已经行到桥中段,回头笑对夫君道,昭阳侯走在第二个,身后两个阉官,在这窄处举着硕大的伞盖,颇为滑稽。
当一个抱手炉的侍女也踏上来时,桥身突然一震。
一声惨呼划破光滑的夜色,看时,孙夫人慢慢瘫倒下去,后心处一支银色小箭闪着寒光。
翠悠桥,变成了奈何桥……
全场一时凝固。
唯有失去主人的赏梅轩内,空余一庭早梅怒放,对月吐艳喷霞……
( 四 )
欲迎天子看花去,下得金阶却悔行。
恐见失恩人旧院,回来忆著五弦声。
――[ 唐 ]王建《 宫词 》
“小沐,信封里不过六个人,现在却已不止死了二三十个。”
“只要该死的在里面就好。”
一望无垠的夜,黑得能吞噬人心。青离与小沐面对面站着,却看不清彼此的样貌。
那夜检查后,发现箭头涂了见血封喉的毒药,箭身上镌了深峭的“不恕”二字。
侯府震动。
管亦香第一个从混乱中镇定回来,当场作了一个分析,大意是不恕能在如此幽僻的小路上设下机关,可见对地形非常熟悉,所以必定是混在府里的人。但孙夫人的行动带有很大随意性,所以可能是被误杀的,刺客真正的目标是昭阳侯,因此还会留在府中继续伺机下手。
这番话听得当时走在第二个的昭阳侯一愣一愣的,立刻下令全府彻查。
彻查是个动词,前面需要主语。
这个主语不出所料地落到了管夫人和阎总管身上。
青离得承认,管夫人的分析对了一半,可以说有很强的推理能力。
不过更强的,是她抓住时机的能力。
要么怎么在彻查中,丢了性命的都是她的对手或者异己呢?
管亦香要怎么样,青离自然管不着,但她知道现在管夫人的得力丫头“净儿”在里面肯定功不可没。
所以她冒险把小沐再次约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