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未必有想通、发现的能力,可不是还有吕小沐 ―― 也就是她“忠心”的“净儿”妹妹在吗?
想必小沐干得很好,将推理说得就差一层纸,却又让这只“寒鸦”自行啄破。
曾经低眉顺眼满脸稚气的小丫头已经满师了。
岂止满师,简直教会徒弟饿死师父,到现在这只最后的“寒鸦”,自己一角都没有轧上。
是不是真的老了?
如果真的不能再杀人,似乎烧火做饭这份职业也蛮有前途的……
自嘲的笑意被一声呼喝打断:“快去听!韩鸦儿举发大奶奶呢!”
于是青离将黑乎乎的两手在围裙上蹭了蹭,与群众保持一致地跑去。
( 五 )
欲迎天子看花去,下得金阶却悔行。
恐见失恩人旧院,回来忆著五弦声。
――[ 唐 ]王建《 宫词 》
大约韩鸦儿用马屁铺垫了很久,青离赶到时,也不过刚刚切入正题。
天伦殿上,昭阳侯坐在正中的石青金钱蟒椅上,身边几个侍卫眼睛都睁得溜圆;郑夫人坐在旁边的绣墩之上,仍然闭着眼捻着佛珠,仿佛事不关己一般,与之对比的是韩鸦儿的疾言厉色;四周围了一圈子人,殿外更是乌泱泱的。
“什么无头女鬼,其实根本不是鬼怪,是人装扮的!奴婢查了多日、想了多日,终于想出那女人用了什么办法装神弄鬼!”韩鸦儿跪得笔直,大声道。
“还不快说!”
“如果一个人从头到脚都是黑的,在夜里远处根本看不着。”
“那女人又不是穿黑的。”
“她一定是里面全黑,连脸蒙上,外面披件白的,等到了地方,把风灯一灭,白衣一脱,就溜掉了!”
昭阳侯沉吟半晌,道:“鸦儿此说听似有理,可为何说与郑夫人有关呢?”
“我瞧这风灯眼熟得紧,众位瞧着呢?”鸦儿并未直接回答,反捧着那日留下来的证据,展示道。
“好像见过……可想不起来。”人群里有人应声。
“细瞅瞅,上头有字儿哪!”
众人细看,当然不会是红笔写成的大字,但似乎确实有模糊的印迹,好像原来用纸贴过什么字样,被撕去抠掉了。
“莫不是去年做灯谜的灯?”昭阳侯一下子站起来,惊着拿过来详辨。
“当时灯笼用完都归回各夫人库房了,想那灯谜都是连成句的,侯爷一查就知道谁房里少了东西。”鸦儿得意地笑道。
为求证,很快地,下人从各位夫人的库房内搜出许多灯笼,其中郑夫人的三只,式样与“女鬼”手中风灯全无二致,上面三句分别为:“乌木雕成无颜色”、“不唱菱歌唱佛语”、“只在功德无量处”。
“一心一意事菩提!”有这三句提醒,侯爷一下念出了先前难以辨认的字样,又惊道,“这个本侯记得,谜底是木鱼,可不是郑夫人的灯谜吗?”
众人惊哗,议论纷纷,许多人的观点是即使跟郑夫人有关,也怕是下人干的。
一直没什么反应的白胖妇人终于欠起身来,眼睛似乎微微睁开,却又深深低下头去,道:“侯爷且容妾身禀告,妾身的库房楼顶,因受风雨,约一月前开裂了,最近府上多事,并没顾得上修,要从妾身的库房拿东西,并不一定要妾身手里的钥匙不可。”
这应该不是谎话,不然也太容易被拆穿了。
“再者,妾身看现在地上那件白衣,似乎是海外来的洋缎,妾身一向土布棉衣,库房里从不曾有那些东西的,侯爷也知道。”郑夫人继续说道。
谁最爱洋缎?
如果有人问这个问题,回答一定异口同声:管亦香。
管亦香在破庙里的时候,她的库房应该有人可以打开。
“好鸦儿,你未免也想得忒清楚了。”昭阳侯坐回座位,拿起青瓷茶盅,将杯盖在杯口磨了一下,冷冷道。
这一瞬间内,猎人与猎物的关系似乎换了个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