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饭菜上齐，丁盛陪刘承乾喝了两杯酒，刘承乾的神情温和了许多。

丁盛说：“刘大人，我想买您手里的方志。”

刘承乾问：“你看过我的方志目录吗？”

丁盛说：“不看了，我全要，您开个价。”

“跟你老爹一样痛快！”刘承乾说，“是你买还是别人买？”

丁盛微微一愣，马上说：“我买，我自己买！”

刘承乾大声说：“我的书可以卖，但绝不卖给日本人！”他伸出三根手指，将大拇指压在食指的第二个关节处，表示要价四万，当时书商讨价还价一般都用这种方式，如果有多个买家竞争，就用袖子和卖家的袖子一接，卖家一捏买家的手，就明白他出多少钱，然后挑出价最高者卖出。这称为“袖谈”。

刘承乾的要价高出威廉三万的底线，更高出丁盛的底线。威廉说如果低于三万，剩下的部分归他，丁盛想乘机捞一笔，他的底线是二万五千元。

丁盛把话题岔开，说：“您刚才说不卖给日本人，晚辈非常佩服。只是现在兵荒马乱，有今天没明天。东洋人，西洋人，没有一个好东西，都想乘火打劫，但是咱们不能出卖祖宗啊。”

刘承乾说：“对，前些日子就有日本人找我，让我骂出去了。知道我为什么不吃鳗鱼吗？”

“为什么？”

“淞沪会战时，我亲眼看见被日本打死的国军，尸体漂在黄浦江里，他们的血引来鳗鱼，啃噬尸体上的伤口，你用棍子撵都撵不走。不到几小时，就剩下一堆骷髅。”刘承乾双眼睁圆，右手用力地敲打桌子，好像这样才能发泄胸中的悲愤和怒火。

丁盛放下筷子：“刘大人您不仅学问大，而且有骨气。如果国人都像您这样，日本人折腾不了多久。”丁盛偷瞥了一眼刘承乾，他兀自沉浸在悲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