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刚落下去,最后的一丝余晖在西方的天际越缩越小,直至消失。千代像幽灵似的潜入南坊巷的一幢宅院。在中间的屋子里传出女人清晰的叫声,那叫声浑浊、嘶哑,仿佛不是从女人嘴里发出来的,而是从野兽嘴里发出来的。千代满脸通红地呆住了。声音断断续续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终于停歇了。
屋里亮起了灯,她清晰地看见一个女人的身影印在窗上,她俯身摘下沾在内衣和胴体上的毛发,意犹未尽地穿上衣服,照着镜子梳梳头,又涂了口红,提起手包往外走。千代藏住身体,门开了,美凤出现在门口,她笑着朝门里说了句上海俚语,千代听不大懂。美凤打开大门,哼着歌走了。
千代打开门走进去,凌乱的床上躺着个赤身裸体的男人,那男人以为美凤回来了,骂了句小贱货,他朝来人一看,吃惊地用毛巾盖住身体,千代用手枪指着他。他睁大眼睛,因床事而苍白的脸变得惨白,他张口结舌地问:“你是谁?”
千代狡黠地看着他,他结实、年轻,肌肉泛着白光,她突然想起了丁盛,不知道他会不会像他一样强壮有力。
“你叫什么名字?”
“赵阿青,”他抓起旁边的衣服,问,“我能穿上衣服吗?”
“不用,我喜欢看光着身子的男人。”千代在他的房间里走了一圈,屋子不大,没有什么像样的家具,对着门的墙上挂着佛龛,佛龛下面有张桌子,上面乱七八糟地堆了十几本书。千代翻了翻,大多是民国初年的低俗小说。其中有本黄色封皮的书引起了她的注意,那是清末的《青楼梦》,这部书庄重、大方,和其他小说相比显得很特殊。她翻开扉页,上面盖满了鲜红的钤印,她仔细看辨识,其中有一枚是赵致庸的私章。
“你和美凤鬼混几年了?”
赵阿青壮着胆子问:“你是什么人?你怎么认识她?”
千代脸一沉,举起枪说:“是我在问你。”
“两年。”
“你从赵致庸家偷了多少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