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东一还在琢磨着他刚才所说的话。
“慢着,”他一把抓住缪森的胳膊,“你给我再仔细想想,还有什么漏掉的没有?”
缪森眼珠子骨?碌一转。
“我记得他还提到过是因为从一场车祸中死里逃生之后才开始做噩梦的,除此以外,大概、可能、好像是没有了。”
这小子转眼又摆出一副信口开河的鸟样子来了。
“我说,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进入主题啊?”
缪森结完账,跟着方东一走出餐馆的时候,还在不厌其烦念念叨叨。
“不等了,今天下午就跟他摊牌。”
“还有,多谢你的误导!”
方东一没好气地瞪了缪森一眼。
“不客气。”
缪森满不在乎地耸耸肩。
这天下午,方东一没有再去碰墙角的那摞旧档案,而是焦急?等待着刘堪的到来。
他取消了原定的三人集体会诊,决心要打破阻碍着他和刘堪的那道似有若无的神秘屏障。
方东一能感觉到体内潜伏的第六感正迫不及待地想要活跃起来。
有什么要发生了。
真的要发生了。
他脑海里不断地出现这样的话,一直到刘堪走进来、在沙发上坐下,他才骤然清醒,恢复到一个专业医生必备的冷静中。
“我迟到了还是来早了?”
刘堪困惑着为什么只有他一个人。
“卓欣和大林今天刚好都有事,所以,就变成你的单独会诊了。”
方东一借倒茶的工夫来掩饰自己的?迫,他不是个善于撒谎的人。
刘堪沉默了。
这显然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那……我们今天要谈些什么呢?”
“谈谈那场车祸如何?”
“不要!”
他迅速地从沙发上一跃而起,然后,发现自己失态了,立刻又坐了下来。
提到车祸让刘堪看上去分外紧张。
方东一体会到这里面的残忍,毕竟,那是他最不愿回忆也的确不堪回忆的部分。
“好,我们先不谈这个,不谈这个,你不要激动。”
“别紧张,放松点,我说过不会勉强你的,你放心。”
“今天我们不谈你太太,不谈任何?去发生的事,只谈最近的、现在的,好不好?比如,你出院以后的生活,都做了些什么呢?有没有遇到其他令你不开心的人和事呢?……”
“不行!不行!不行!”
方东一话还没说完,刘堪整个人突然就失控了。
他用手扭搓着原本梳理得非常整齐的头发,乱糟糟地打成一个又一个解不开的死结。然后开始抓头皮,死命地抓,抓完左边抓右边,抓完右边抓脖腮,一刻也停不下来,同时,嘴里还不断地念念有词。
“刘堪!刘堪冷静点!”
方东一马上走过去抓住他的手臂,强迫他停止这样的动作。
“看着我的眼睛,我?你看着我!”
他气喘吁吁地抬起眼帘,呆滞而恐慌地瞅着眼前的方东一。
“现在,跟着我,慢慢地吸气,然后均匀地吐出来……好,再来一次……慢慢地吸……均匀地吐……很好,现在,我要你把心沉下来,轻轻地,缓缓地沉下来,对,就是这样……”
“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方东一小心翼翼地放开他的手。
刘堪不知所措地点点头。
“告诉我,刚才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梦。”
他终于怯生生地对方东一说出了那个字。
“什么梦?”
“噩梦。”
“能告诉我??”
刘堪虚脱地放下武装,陷入沙发的最深处,无力地点了点头。
那一刻,他没有想起缪森的忠告,而是完完全全被刘堪充满异象的脸庞迷惑了。
他终于击溃了屏障,看见了隐藏在忧郁背后的东西。
原来,它们是有着致命形状的、数以万计的“恐惧”病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