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夏婉突然觉得自己像是浑身竖满坚硬利刺的刺猬，哪个男人要接近，就狠狠地刺他们一下。可是举着满身的铠甲，内心却是惶惶无措。那么久，不累么？心底一个声音模糊地掠过。她顿时觉得疲惫像潮水一样涌来，那么深深的疲惫。

“顾小姐，我发现你很擅长拒绝别人。”他突然淡淡地开口，“或者是，你只是一直在拒绝我。”

不，她只是无法，无法再让自己试着去爱。情字就是毒药，毒发时太过痛苦，她早已经怕了。八年，在林锦生之后？她这一生还有几个八年再去试着戒掉另一个人？他试图走进她的生活，她的生命，窥探她的内心，却不知她的心早已是一地荒芜。

顾夏婉痛苦地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走到他面前，看定他。

“江先生， 你到底图的是什么？”她郑重地问他。如果他还是撒谎找借口，她一定不会再理他，连朋友也做不得。

他忽然笑了，是一种了然的笑容，带着一抹看透世事的笃定，亦不回避她逼人的眼神，“因为我想追求你，顾小姐。这个理由正当吗？”

顾夏婉退了一步，并不是震惊，而是上下细细看了他一眼，“你那么确定？”确定她没有爱的人？没有任何可以阻挡他追求的意外因素？或者确定——他真正想了解她？

“是，我确定。”他淡淡地说，抬眼看了她一眼，忽然轻笑，“顾小姐不会是想让我在这个时候表白心迹吧？”

“你也知道，喜欢上一个女人的男人难免会疯狂一点。”他慢条斯理地说，那说话的腔调却一点也不“疯狂”，“所以，我只想近水楼台先得月，多多增加与顾小姐碰面的机会。这点苦心，顾小姐应该不会见怪吧？”

这是他的解释。但是他说话的语气神态却让顾夏婉觉得心里一阵别扭，有说不清楚的感觉，潜意识中感觉他是带着一种嘲讽、一种漫不经心来做着所谓“追求”她的事。就好像他只是在玩一场可有可无的游戏，赢了固然开心，输了也无所谓。

很奇怪的感觉，但是她似乎——并不排斥。情爱之中并不一定要占有，掠夺。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八年前，她在痛彻心扉之后，渐渐接受了这种观点。起码现在她并不排斥他这种游走在严肃与游戏之间的“追求”态度。况且，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否接受一段真正的感情。所以，在自己没有准备好的时候，她允许想追求她的人不要那么认真。

两人都是七窍玲珑的人，在刹那间，就看明白对方心里所想。他出于世故，精明老辣，看明白她的厌倦逃避。她生性淡泊，他眼中的慵懒无为逃不过她清澈的眼睛。

很好，只要他不那么步步紧逼就行，总之主动权还在自己手上。顾夏婉眯了眯眼睛，像一只狡黠的猫。

而他想的却是，很好，只要她肯让自己靠近就好，不努力就放弃她，是一种不可饶恕的奢侈浪费。

两人相视一笑，一种莫名的默契很奇迹般地在他们之间生成。

“顾小姐，有空真该请你喝茶，一起聊聊天也是不错的。”江霍尘笑了笑，不枉他搬到这里，果然她没令他失望，那么聪慧的一个女子。

“江先生难道不应该请我喝酒？还是怕我把你酒吧里的酒喝光了？”顾夏婉打趣道。

江霍尘哈哈一笑，冲她眨了眨眼睛，“我就怕顾小姐喝醉了，我只好又扛回家。”顾夏婉脸一红，她自然知道自己那天有多醉，醉得连自己怎么被他带走的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