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在座的除何绍周、李弥、梁筱斋外,还有荣誉第一师副师长汪波,第八十二师师长王伯勋、副师长王景渊,第一○三师师长熊授春、副师长郭惠基等将领及一些团长。他们被卫立煌的坦诚态度所感动,纷纷表示“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军人打仗是不讲价钱的。但是何绍周却不认账,尤其是见手下人纷纷表态,他感到被出卖了,因此愤慨地说:
“当然,松山最后是能打下来的,但我何某决不要‘一将功成万骨枯’。我辞职!”他这一番话使满座皆惊。尤其是他的部下,都替他捏了一把冷汗,偷眼去看卫立煌的反应。
卫立煌也没有料到何绍周又发了少爷脾气。但他并不声色俱厉地斥责,只是冷冷地说:“你可以辞职不干,但要等到反攻取得胜利之后,因为你接受反攻任务在前,现在大敌当前,任何人要求辞职,本长官只能视其为临阵脱逃,交军法处严惩不贷!”
何绍周并没有冷静下来,仍旧犟着脖子嚷道:“我何某实在完不成反攻任务了,请钧座这就下命令枪毙我吧!”
卫立煌仍旧冷冷地说:“你不要这样着急嘛,我马上要下达限期攻克松山的命令了。如果逾期不能攻克松山,我会亲自枪毙你的!”
在座的将领都听出,卫立煌的语音虽不高,但却刚劲坚决,字字千钧。如果何绍周再敢顶撞,卫立煌必然翻脸,那后果太不堪设想了。因此都急切地叫了一声“钧座!”以示警告。随卫立煌来的萧毅肃甚至急得抓耳挠腮,瞪眼咬牙示意。因为倘若闹僵了,他这个参谋长实在无法从中斡旋。
会场在一阵骚动后,有令人窒息的一段死一般静寂时间,突然,卫立煌大声宣布:“委座电谕!”像一颗重磅炸弹在近处爆炸,将领们惊得蹦跳起来,挺胸立正。卫立煌向侍从参谋做了个手势:“念!”侍从参谋当即念道:
“保山。远征军长官司令部卫长官。密。限即刻到。第八军松山攻击战旷日持久,影响反攻腾冲、龙陵战役。故必须限期克服松山。如违限不克,该军军长以下各级部队长一律按贻误戎机论处,不得徇情,蒋中正签字。”
电令念罢,众将领一个个呆若木鸡。卫立煌入座之后,做了个手势:“大家坐下吧。”众将领入座,僵硬地挺着身子。“我本来不想宣读这份来电的,因为攻坚要靠将士对祖国、对民族的责任感,被逼上阵是很难打胜仗的,但是,请诸位相信:只要诸位确实尽心尽力,而不是贪生怕死畏缩不前,那么,即便违期不克,责任由本长官来负,决不枉杀无辜。
“我承认,日寇工事坚固,但是,大家也要承认:松山之敌共计不过三千多人,我们以十倍实力来攻,断无不克之理。
“本长官此番前来,主要是与诸位共商破敌之计,并无其他目的。”
何绍周再不敢发少爷脾气了。于是,在卫立煌主持下,认真研究破敌之计。
大家都说炮兵远距离轰击难以奏效。卫立煌当机立断:将炮兵阵地移至敌阵地近处,直接命中后一点多发,达到纵深摧毁效果,这样做炮兵有被敌人摧毁的危险,但卫立煌认为即便付出代价也是必要的。战术是:大炮直接命中,迫使鬼子退守下层掩蔽部,步兵即可突进,再以火箭筒补击“凿孔”,火焰喷射器对准“孔”射入火焰,将鬼子彻底消灭于堡内。
王景渊提出的办法也得到卫立煌肯定:以挖交通壕方法由进攻阵地末端向敌阵地延伸,接近敌堡再进行坑道作业,至敌堡下进行爆破。
兵力部署调整:调第三○八团加入第三○七团左翼;调第二五五团主力加强阴登山方面。
战术及兵力部署完毕,卫立煌尤不肯离开前线指挥部,说要留下来亲自督战。众将领纷纷劝道:
“钧座请回大本营调遣全局,我们保证如期攻克松山,否则甘当军令!”
卫立煌只得答应离开指挥部,他说:“军中无戏言,望诸位好自为之!”
在送别时,卫立煌握着何绍周的手说:“你安心指挥作战吧,打仗只要对得起军人的良心足矣,一切责任当由本长官来负!”
何绍周被感动得流下了眼泪:“钧座推诚相待,部下敢不效死!请恕部下粗鲁,钧座的宽容,部下当有所报,请放心回保山吧。”
“好,本长官恭候捷报频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