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等着”。他飞快地往医务室跑去。
之后,他们没再说话,只是站在地上涂够的着的部位。红油漆像鲜血点点滴滴撒了一地,排刷所过之处描出来的字红得耀眼,红得触目惊心,这红色让蓝一内心狂燥不安。
“热爱生命,创造生活”。杨天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身后,接着又拖声带调地说:“好,好,我喜欢,表达了我们禁毒办的心声”。
“去你的,这是我们总公司的企业理念,什么时候成你的了”,鲁尔揶揄了杨天一句。总公司主打医药类产品,立此标语也不足为怪,这也是万一的意思,要让企业理念发扬光大、无处不在,现在却成了杨天的宣传标语了。也不能怪他,“珍爱生命”和“热爱生命”,从本质上讲表达的是同一意思。蓝一也觉得写这几个字太干巴,所以在旁边画了一幅山水画,做个点缀。
杨天并不在意,继续他的演说:“告诉你们一件新鲜事。”这回他压低了嗓子,还四处看了看挺神秘地说:“早晨你们猜我看见了啥子?”。
“啥?”鲁尔问。
“看见一个小姐大清早从乌铁局总工的屋里头出来,开始我不相信,以为起早看花了眼,细看,还真是个没见过的小姐,出了门,眨眼功夫没了影”。
“别瞎说了,总工怕有60多了吧?”鲁尔不相信。
“千真万确,起先我也不相信,但就是真的撒,等我再看,总工的门关得死紧”。杨天拍着胸脯说。“也怪不了他,男人哪能长时间没女人呢,女人也不能长时间没男人哟”。说完瞟蓝一一眼。她没看他,但她的背部感觉了。
鲁尔说:“去,你拿枪自残吧”。
杨天涎着脸却并不恼,一脸坏笑。
“杨主任,看画呢,我们蓝主任画得不错吧,她是个才女哟”。门房老范圾拉着和土一样色的塑料拖鞋啪嗒啪嗒地走过来。
“你个死老范,昨晚又跑哪儿听壁根了?门房没看见你人,老实交待,是不是又瞄上哪个女人了?让你们蓝主任扣你工资”。
“杨主任哟,你又瞎说,你们院子里哪还有什么拿得出的女人,有也被你干完了”。
“咯老子,你个龟儿子,老子毙了你”。杨天拔出抢指着老范,红绸皮抖动着像红鸟的尾翼。老范还真吓住了,抱着头逃窜而去。杨天在身后叉着腰嘎嘎地笑,吓的几只正准备过去的狗又退了回去。
车间出事了,一个电工从行车上摔了下来。摔得不轻,大腿严重骨折,被送到了市医院,蓝一和生产部的江河去探望。
江河,去年大学毕业刚进厂子就被发配到了这,生产部的统计员。来自于那个以烧制瓷器而名扬海内外的著名小镇。剪着小平头,一双大眼清澈得如一江春水,说话时竟然会脸红,但很快又变得果断,坚决。偶尔眼里会有淡淡的忧虑,总是一闪而过,却被蓝一不经意地捕捉到了。蓝一似乎闻到了他身上散发的和她相同的气息,对他颇有好感,愿意和他说话。他们的谈话内容,说话的语气,格调很相似,一种说不清的东西像线牵引着他们靠近。又像磁铁的南北两极让他们不由自主的相互吸引。
他手边有一本《唐诗宋词元曲三百首》,没事的时候,坐在办公室玻璃幕墙后的过道里读,这在当代人看来太不可信。这个年代,谁还会有闲情逸致来细读古人的诗词,但这里绝对的世外桃园,没有都市的喧嚣,电视只有三个台,电脑上不了网,报纸次日到,甚至打个手机还得爬上树梢或到山顶,大多数时候只能当手表。有的是田园风光,水光山色,风声、雨声、鸡犬声声声入耳。早晨在啁啾的鸟鸣中醒来,夜晚枕着月光入睡。“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谁见幽人独往来,飘渺孤鸿影。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斜阳照墟落,穷巷牛羊归。野老念牧童,倚杖候荆扉”……这样的诗句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诵读出嘴。身临其境的真实感,人在诗画中的现场感都让人情不自禁。那怕你不是个诗人,没有读过这些词句,面对这些天簌,原始的自然,也会有一种情愫在心中涌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在有意无意中变得洁净、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