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陶薇,我的记忆支离破碎,不完整得叫人气馁。
每天面对陶薇的信回想过去,我突然想起了一个被忽略的细节,在我们分手后,转过暑假的一个新学期,我在上学路上再也没有见到过陶薇,在学校里也没再见过陶薇。那时候,陶薇该上高中二年级,我上高中三年级,因为不是同班同年级,所以相约不再来往后,我事实上便忘记了陶薇。我记住的仅仅是幽暗青春期里日复一日地面对青春冲动的恐惧和苦闷。
15
女孩继续装鬼,她大声叫我的名字,说:“你知道吗?我一点都不后悔为你而死,那时候,我真的是那么喜欢你,喜欢听你的琴声,听你的歌声,当你站在学校礼堂的舞台上唱歌时,我听得都快入迷了……”
我控制着身体的战栗,歪坐在沙发上,看着女孩,脑海中显现出陶薇的形像。我突然觉得女孩和陶薇长得竟是如此相像,两个女孩,一个脑中,一个眼前,忽然模糊又忽然清晰,如电影特技镜头般突然合二为一。不知道是眼前的形像侵占了脑中的那个,还是脑中的形像幻化了眼前的。某个刹那间的意念竟让我以为眼前的女孩就是陶薇了。难道她真是陶薇,我想得汗毛倒竖了,怪不得在直播室看她像在哪里见过。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死吗?那次之后,我怀孕了,我尽量隐瞒我的父母朋友,偷偷自己想办法,可是一点办法也没有。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想过去找你,可我知道找到你也没办法,而且我们已经说过分手了,以后互相再不来往。我没办法,我怕极了……”
我的心跳声像是三连音的鼓点。
“你怎么不说话?”女孩看着我。
“说什么?”我问。
“你为什么要和我分手?”
“好了,佳佳,别闹了,我求你了。”
“我不是佳佳,我真的是陶薇,不信你看,”女孩从茶几上重新拿起那柄日式短刀,“我是鬼,不信你看,我是不会流血的……”
女孩把刀放在自己的手臂上,做了个欲往下刺的动作。我从沙发上蹦起来,扑上去夺刀。刀锋一转,我的手被利刃划了个口子,血呼地一下流了出来。
“操。”我把刀扔到一边,盯着自己的手指看。
“哎呀,你没事吧?”女孩看到我受伤,有点害怕了。
“我没事,”我按住伤口,“我求你别撒酒疯了,好吗?”
“你家有创可贴吗?”
“抽屉里有,我自己找吧。”我感到刀锋进去得确实很深,似乎已经碰到了骨头。
女孩仔细给我包扎伤口,像是只受惊的小猫一样看着我:“我不故意的,真的,很对不起。”
“没事。”我说。
“真没事吗?”
“真没事。”
16
很久很久以前,关于我和陶薇的初恋,确实没什么可说的了。
我没做过什么让陶薇太过失望的事,更谈不上去伤害她的心了。一切都是匆忙地发生,匆忙地结束,本来彼此都可以,也都应该很快忘记的。
谁还记得自己第一次爱上的人是谁呢?
忘记了是什么时候,好像曾经接到过陶薇的电话。她说:“什么事也没有,只是想听听你的声音。”
长时间的沉默以后,她挂断了电话。
很久很久以前,意思就是已经过去了的短暂的好时光。
17
我受伤的手指被创可贴包裹起来以后才感觉到了疼。那种疼痛随着脉博的跳动而隐隐发作。
“真没想到会是这样,”我看着女孩,笑了起来:“我在做直播的时候就想怎么才能把你带回家,当时只是瞎想想,没想到如愿以偿了。到了这里,我本来以为会跟你上床,没想到却吃了你一刀。下面,你还会做出什么让我想不到的事吗?”
“你现在还想和我上床吗?”女孩问。
“说实话,我确实是不想了,哪里还有力气。”说着,我自嘲地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