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网络生活里，马丽梅像变了一个人，成天脸蛋红扑扑的，像蜜桃成熟时，愈发显得肌肤白皙透明。她的生命迸发了年轻的活力，每天都有说不完的话题，每个夜晚都分外好过，这在年前是不可想象的。

有时，卢少川会打电话回来，问家里怎么样。他问一句，马丽梅答一句，像预审犯人。卢少川也觉得很无趣，干脆挂掉电话，彼此没有说再联络的时间。

马丽梅有时候也打电话过去，有时卢少川在忙，没说两句便挂掉；有时卢少川在闲着，俩人好像生分了许多，说什么都觉得像在敷衍，沉默加掩饰一番，挂掉。

马丽梅觉得她和丈夫之间已经到了必须寻找一个由头才能打电话的地步。

比如有一天，家里养的巴西龟死了，马丽梅打电话给丈夫，卢少川颇为感伤，马丽梅顺理成章地说了几句抱歉和安慰的话。后来，卢少川转移了话题，嗔怪马丽梅粗心，什么都养不好，养花，花死，养鱼，鱼亡，连乌龟都保不住，千年王八万年龟，这话在她面前就是讽刺……啰唆说了半天，马丽梅勉强笑出了声。

马丽梅和“红尘掮客”聊的话题越来越多，有一晚竟然通宵达旦，两人均无睡意。

聊的是“红尘掮客”的情史。

马丽梅看过他的照片，皮肤白得叫女人羞愧，眉眼很精致，典型的江浙男人长相。他并不老，但看上去带着某种历经沧桑后的从容和诙谐，马丽梅觉得这样的男人背后肯定有无数的风流韵事。“红尘掮客”告诉马丽梅他曾经为了一个女网友，他网恋的对象，疯狂奔驰六百公里，只为一夕温存；用了五年，一千八百多个日夜才把她忘却。

马丽梅当时就怔住了，六百，一千八百，如果情欲能够用数字来表示的话，这个数据已经很惊人了。

“红尘掮客”突然发了一个大笑的表情，“吓着你了？呵呵，天亮了，你也该去休息了吧，你老公不怪你么？”

马丽梅笑而不答。

正月十九，新学期的第三天，马丽梅依旧无比眷恋宅在家里上网的感觉，看来网瘾这玩意儿不光是未成年人的毒。

晚饭，马丽梅就用方便面对付了一下，凑在电脑前面飞快地打字，群聊成了她日常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在这个虚拟世界里，她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尊重、赏识、仰慕甚至追求，身为女人，是无法抵挡来自精神上的这种满足感的。

某个男人露骨地表示想约马丽梅见面，邀请她去哈尔滨看雾凇，马丽梅回了一句：“哈尔滨也是我老公向往已久的城市。”

结果，那人从好友名单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电话响了。

妈妈的声音异常平静，却拼命表现着从容，她说：“我跟你说一件事，你不要害怕，我得癌症了。”

身体内部有碎裂的锐响，马丽梅举着电话，浑身颤抖，她急道：“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什么时候去查的？在哪里？”

赵亚茹不由得长叹一声。

赵亚茹觉得嗓子越来越不舒服，一心盼着过完元宵节好去医院看看。她像那个时代所有吃苦耐劳的女人一样，不肯去医院，一怕花钱，二怕正视自己的疾病，但归根到底是怕花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