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静这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英夫人回家了。我并未故弄玄虚,我进门的时候她正侧身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头发刚洗过,还湿着,颇有几分神秘的美感。然而她扭过头来,一切就变了。
王静用喊驴的口吻说:“你昨天晚上死哪儿去了?”
我上前一把揪住王静的上衣,骂道:“还问老子?你他妈好几天上哪儿了?”
她一把揪住了我的头发,“我爱上哪儿上哪儿,你管的着吗你?”
跟王静再次撕破脸皮,吵的天翻地覆,那些早被深深埋葬的列祖列宗被我们呼之欲出。
王静和我好歹生活了很长时间,她的肠子几个颜色,我清楚的很。
这妞心里没鬼,你说她几句她就能给你嚎哭上一个小时,嘴上能把全天下男人骂的一文不值。要是心里藏着事儿,她就能憋住不哭,任你诋毁、谩骂。
今天,她死活就是不哭,不哭就证明有鬼,有鬼我心里就越发来气。我没能管住自己的巴掌,打了王静一巴掌。
男人不能打女人,打女人的男人就不是好男人。可话说回来,不打自家婊子的男人,也够不得男人。
王静比我吃惊,愣在原地大半天才反应过来是被抽了。她疯了似的冲出家门,外套也没来得及穿,穿着内衣,就杀进了人海。
我当时心里有气,没追她,但没过多久,那气就被放了,仿佛吐酒的酒汉。
心里越想越怕,王静冲上街头,喂了汽车,她的头发蘸着自己的血,在地上写了几个英文字母;或者王静当街躺倒撒泼,贴身的内衣被小石子磨破,娇嫩的皮肤划了几个血红的口子,她却不知道,只是拼命的哭……想到这里我不敢往下想了,蹦起来,冲出门去。
天上那些肮脏的尘埃仿佛被王静的泪水洗去,偶尔还有几颗星星,它们在灯火通明的城市,没有被掩去,它们躲在暗处眨着眼,幸灾乐祸地看着我一路小跑。
我心里非常着急,城市里时刻潜伏着危险,时刻都可能把我下半辈子改变。如果王静像我昨天晚上遇上几个流氓,那就不只是那样了。
我上了建泽路,这条路是城市主干道,中间有一座象征这个城市的桥,桥下面是汾阳河。汾阳河早在70年代末就已经老去,在养育了这片土地几千年后,“暴死”于一个秋天的午后,来年春天翠绿的野草埋葬了她“壮观”的身体。
若干年后,一个新上任的官员在河床两头筑起了大坝,就地打了几眼井,装了抽水机,很快,母亲河重新焕发出勃勃生机!虽然表情有点儿僵硬,但这并不妨碍无数失意的情侣选择葬身于这里。
我第一次约王静出来,就在汾阳河边的公园,后来也经常来这里。记得王静常说过,汾阳河里埋葬的爱情应该有几吨了吧!
我琢磨着她极有可能去公园,她现在没地方去,身上一分钱也没有,又那么狼狈,她怎么好意思找别人,况且她现在也没什么同性单身朋友。
心里越来越怕,明天早晨,河面上浮着一具女尸,没穿外衣,内衣破了,脸上有被打过的痕迹……
翻栏杆进去以后,我开始从北往南找,在黑夜里,我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后来干脆不用眼睛看了,换嗓子喊。遗憾这城市这么多人,就没一个蹦出来答应我。我越走越失望,大约是夜里3点多,绝望来临。脚丫子下仿佛有火,往地上踩一下就烫几个水泡,依稀还能听见“吱吱”的声音。
我在心里告诉自己别慌,得赶紧想办法。这么找显然很愚蠢,这城市随小,但一个脑袋一个脑袋扳着找,那也得好几十年。我拍着脑门子,骂自己笨蛋。
我点了一支烟,在河边坐了几分钟,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先找找她的朋友,说不定王静就去她朋友那儿了,或者她现在过了气头,已经回家了。
出了公园,打车就往家赶,那出租车司机长的慈眉善目,一看就是热心过度的种。我心里就担心他乌鸦嘴乱说,果不出我所料,他看着我一脸沮丧,头句就问我是不是出事了?本来我就怕出事,这么一说仿佛已经出事了,一时心头发酸,眼眶发热,但又不能发作,逼死老婆总得先找着尸首再说吧?
到家以后,我从王静包里翻出手机,调出电话簿挨个打,大部分关机,只有一个大约响了六七声,然后一个大汉接起来问我什么事?我一时愣住不知道该怎么说,接着听见那头说:“有病!半夜三更的!”
电话断了。
……
清晨,我把所有的电话都打了,或通,或不通,通的都说没看见过王静。
家里又空又冷,我整个人被悬空在微明的清晨,几欲蒸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