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元跟在艾雪身后，像衣服架子似的任人摆弄，如果仅仅是艾雪就算了，连专卖店里的服务员也跟着起哄，这件显皮肤暗，那件看不出身材，这件太老气，那件太轻佻……

“这位先生身材多好，不露出点曲线太浪费了。”

“就是，先生是模特吧？看着气质特好。”

周元快晕倒了，艾雪倒听着受用。

“差不多行了，我看都挺好。”周元刚表示意见，艾雪和服务员一起跳脚，“怎么叫都挺好？一定会有更好的。”

艾雪直指问题中心：“你是不是不耐烦了？周元，我这可是在帮你，今天多重要你知道，要是因为穿错了衣服失去这个客户，你怎么向老板交代？”

服务员在一旁帮腔：“是啊，俗话说先敬罗衫后敬人，一件合适的衣服，不光能衬托你的气质，更要紧的是它表明了一种人生态度，一种理想和对别人的尊敬……”

在更多的大道理铺天盖地砸下来之前，周元妥协：“我错了，你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两小时后，周元看着艾雪精心为他挑选的暗纹欧版衬衫，水洗深蓝牛仔裤和一双EXR发愣。

“多少钱？”

艾雪做轻松状：“你别管了，这是我送给你的，祝你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到底多少钱？”

“没有多少。”

“多少钱？”

服务员快言快语：“加起来一千三。”

周元眼睛快瞪出血来：“什么？”

“一千三。店里正在做活动，已经给您打了九折。”

“我不要。”周元说着，边往后退，好像怕那些东西会自动黏上身似的。一千三，一个半月的房租，他爸两个月的生活费，可以换五百多斤大米，三百斤鸡蛋，够他们吃多久？

艾雪急了：“我送给你！不许说不要。求你了，行吗？当生日礼物，或者新年礼物，圣诞礼物。算我把这一年的礼物一次性送给你……”

服务员大概没看过这种稀奇事儿，站在一边看西洋景。周元不想再被人当动物园里的猴子参观，刚想走，听见服务员跟旁边人谈笑：“嫌贵？去动物园啊，那里有便宜的，适合你……”

周元回头默默地看着她，眼神冷漠深沉，艾雪有点怕了，拿起衣服推他出门。

走出二百米，艾雪才问：“你没事吧？”

周元摇摇头。

“你想什么呢？”

“我想，早晚有一天，没人再敢笑话我。”

3

传说中的路广德看起来和普通中年男人没什么两样，穿一件看不出牌子的家居服，质料熨帖挺括，表情淡然和蔼，对女儿带来的一堆朋友亲切有礼。招呼人端茶送水，还挽留大家一定留下来吃晚饭。

谁让他就路文这一个宝贝呢？成天在外面疯跑，难得回来。他又常年在世界各地飞来飞去，父女俩难得聚在一起说上几句话。

路广德夫人早亡，留下父女相依为命。对路广德来说，世界上再没有比路文更值钱的东西，卢浮宫的蒙娜丽莎，也比不上路文一个小手指头。从小到大，他拿她当掌上明珠，事事尊重女儿的意见，让她自由发展，不受一丁点束缚。这些年，美女如云，他不是没有动过心，但想到女儿可能承受的风险，硬把投怀送抱的大军挡了回去。坚持成为京城最让女人惋惜垂涎的单身汉。

可惜女儿大了不由爹，对路广德给她安排的康庄大道——出国留学，继承家业，嫁人生子，路文通通采取拒绝态度，属于你让我干什么，我偏不干什么的叛逆典型。反正也知道老爸不会打不会骂，最多板起脸，一声“爸”之后，连脸也板不住了。只能任由女儿在北京疯跑，和子弟们混在一起。有时候想想伤心，越发怀念亡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