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丹妮洞若观火，她就要达成这个效果，让他们太和谐了，对她没好处。不过也不能太过分，毕竟现在还在创业阶段，要有层次地分崩离析。于是举起杯说：“你们是好朋友，也都是有能力的年轻人，你们一定要互相帮助，共同进步。我祝你们以后越来越好！”

李进用炙热的眼神看周元，被后者理解为感动，于是也感动了，喝完之后，还抱了兄弟一下。安洋和崔丹妮看着，各自表情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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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元到家的时候已经过了12点，今天的酒喝得有些糟糕，可能心里有事的缘故，不肯放开量，没想到半上不下的更难受，说不出的一种难受，好像有人把他的胃从中截断，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他觉得现在有两个自己在对话，一个踌躇满志，一个委靡颓废。他很想找个第三者来，有了外力，两个自己才能合二为一。

这个第三者只能是艾雪，可是她还没回来。

她最近确实很忙，说是要开发新项目，所有人都要留下加班。她当然不能例外。好消息是林文星从不吝惜加班费，加上车补饭补，这个月她的工资会高出许多。

她开始看重工资了，她说要攒钱买个LV，因为杂志上说每个女孩都应该至少拥有一个LV，不然她的人生就不完满。周元看过那本杂志，半本广告，极尽精美诱惑之能事，LV、普拉达，CK、DKNY的大幅广告底下，文字可怜得缩成一团——如何做个完美女孩，米兰秋冬时尚展，最好的性爱……华丽丽地把物质生活凌驾在精神世界之上。

他开玩笑说：“要是你不买杂志，也许买LV的速度还能快一点。”

艾雪认了真：“不看杂志，我怎么知道LV的新款长什么样？”这是她最大的悲哀了，居然不能得到限量版的LV，甚至没有机会天天去百货公司看真品，只能靠杂志上的大片来解馋。而身边的女孩，都有。作为男朋友，这会儿应该说，“宝贝儿，我送给你”。

他拿什么送？这个世界永远是现实的，物质决定一切，他没有钱，所以也没权利阻止艾雪赚钱。你不想女朋友和钻石王老五一起加班吗？送给她豪宅宝马LV。你不想聚会时只有自己形单影只吗？送给她豪宅宝马LV。你不想独守空房寂寞凄凉吗？送给她豪宅宝马LV……

“靠，我还真有点做广告的天赋！”周元自言自语，在黑暗中傻笑。笑够了，他觉得自己特别渺小，刚刚喝酒时点燃的信心，一点点在黑暗中熄灭了。他有什么值得自信的地方？在北京，他是无数北漂大军中不起眼的一个，居无定所，前途茫茫，甚至不如一只蚂蚁。蚂蚁还知道方向呢，蚂蚁还有窝呢。蚂蚁还不能惹呢。他算什么？

他有些想家了，在凌晨一点的北京深夜，在一间出租房里，他觉得自己已经苍老到要靠回忆过日子。

他曾经是邻里街坊夸耀的对象，是大家争先恐后要自家小孩学习的楷模。他们说：“看看周元，多懂事。”“看看周元，学习成绩多好。”“看看周元，多听话。”

中学时他曾经代表学校参加全市的英语比赛，得了一等奖，周京山破例带他去游乐场，一边玩旋转木马，一边告诉他要继续努力，人生的路很漫长，不能有一丝松懈。当时他懵懂，后来他忘了，现在想起，父亲真是睿智有远见。

要是他当初考上北京的大学会怎样？就是因为一时松懈，考时发挥失常，他才沦落到四平广播电视大学，才造成现在举步维艰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