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机会,现在是狙击的大好时机,弥八郎开始有些紧张。但主角二郎三郎却毫无动静。看上去像变成了一块化石。弓着身一动不动,还是不开火。弥八郎急了,为什么还不开火?战场越来越乱,时机稍纵即逝啊!弥八郎忍不住开口叫道:“二郎三郎——”
二郎三郎看了一眼弥八郎,表情茫然,完全是一副大梦初醒的样子。
“打啊!怎么还不打?二郎三郎!”
二郎三郎的表情开始松动,弥八郎的呵斥,终于使他从信长的魔咒中解脱出来了。二郎三郎醒过神来,看了看信长,信长正准备调转马头撤退。信长在逃跑时是很神速的。二郎三郎大吃一惊。错过这次,再也不会有机会,从这么近的距离狙击信长了。二郎三郎浑身充满了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重新端起了铁铳。信长的脸又被准星锁定。二郎三郎不自觉地在这一瞬间闭上了眼睛,因为他害怕看见信长的眼睛。闭着双眼,二郎三郎扣下了扳机。随着铁铳的轰鸣,弹丸贯穿了信长的大腿。和惯例相反,铳口向下偏了一点。信长险些落马,一番挣扎之后,才被侍卫们围护着,飞快地逃走了。
机会没了。二郎三郎一下子坐到了坑底,呆呆地看着自己不停颤抖着的双手。
“二郎三郎——”弥八郎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他正从坑顶望过来。
“干成了。确确实实打到了信长。”
二郎三郎咬着嘴唇,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
“是腿。”
“什么!?”
“只打中了腿,他死不了。”二郎三郎轻叹了一口气。“我输了,做人的器量差得太远。”
暮色昏沉,刚才的战场,已经化作了一片黑暗。到处都是大堆的篝火,那是织田大军结成的临时营地。
今天的战斗,最终还是以义军的失败而告终。暂作退却的织田大军,再次鼓起气势,以压倒杂贺人的火力进行了反冲锋。尽管射术精准,但杂贺人到了夜晚无法瞄准。于是,铁铳的数量成为了左右胜负的关键。
由于已经控制了堺,织田大军单就铁铳的数量来说,可以说是日本第一。杂贺人见形势不利,便退兵返回了石山本愿寺。从死伤数来看,织田大军远远超过了义军。所以,取得的胜利也只是形势上的胜利。而信长的负伤对局势没能产生任何影响。
二郎三郎疲惫到了极点。并不是肉体上疲劳,而是精神陷入了极端的萎蘼 。信长那如火焰一般的目光,始终在二郎三郎的脑海中挥之不去。就算再有一起和信长碰面的机会,大概我也下不去手吧,二郎三郎想到。这次的狙击可以说是一场完败。二郎三郎有一种感悟,想要打败邪魔外道,首先要把自己也变成邪魔外道。但自己归根结底是无法变成邪魔外道的。不是善恶的问题,而是器量的问题。
“我也只不过就是这种程度的人了。”这样一种自暴自弃的想法,现在被深深地根种进二郎三郎的心底。得过且过,及时行乐。抱着这种想法,悠哉悠哉地混着日子的自己。和为了完成野心和理想,只争朝夕。执著、焦躁、不惜燃烧自身的信长。在最关键的时刻,清楚地体现出了,彼此的生命价值之间的巨大差别。这是一种如同被针刺一般的感觉。复杂曲折的人生被浓缩成背景画,一幕幕从眼前闪过。也可以这样说,二郎三郎清醒了。随着对“干掉信长”这个目标的执著,烟消云散。如同甩掉了附体的鬼魂,二郎三郎又变回了,原来那个轻松自在的野武士。和从前相比,只是欠缺了一些活力。明确地看清了自己在这个世上所处的位置,也是一种不幸。也许,可以把这种现象称为“上了年纪”。世良田二郎三郎尽管只有三十四岁,但好象一下就变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