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出去吃饭了?”
“……对。”
“你们谈些什么?”
“不知道,事实上……”她顿了顿,“我已经不记得了……”
“你喝酒了?”
“……嗯。”
“……”
“不过只有一点点……”她急着补充。
项峰深吸了一口气,又吐出来,感到自己的胸腔起伏得厉害。电话两端又是一阵让人窒息的沉默,他们之间很少出现这种情况,有时候他们甚至可以直接在电话里互相挖苦个几十分钟,却没有一刻像现在这么安静。
“梁见飞,”他说,“能告诉我你打电话给我的目的吗?”
“……”
“你不是来催稿的。”他一针见血。
梁见飞在电话那头叹了口气,也许还一脸苦笑,“真不愧是本年度最卖座的侦探小说家啊……”
“……”
“你骂我吧。”
“?”
“嘲笑我、讥讽我……或者什么都可以。就像你平常对我的一样……要更变本加厉。”
项峰站起来,走到窗前,看着脚下布满灯光的城市——原来,这就是她的目的。原来,从某种意义上说,他对她来说竟有如此大的“作用”。
“你还忘不了他?”项峰替梁见飞说出来,而他觉得胸口一阵烦闷。
“……”
“一顿饭就唤回了你对他所有的感觉吗?”
“我……我不知道。”
“你要我骂你什么?骂你傻,骂你贱?这样你真的会觉得好受一点?”
“……”
“听着,”他说,“那个人曾经对你做过什么,他带给你的快乐或痛苦,所有这一切都只有你自己知道。所以,别人帮不了你。”
“……”
“我不想骂你——不想在这件事上骂你。现在你最好锁上门,洗个澡,然后睡觉。等你清醒了如果还愿意跟我谈这个话题的时候,我们再继续。”
“……好。”她吸了吸鼻子,像是被他点醒了。
“再见。”
“再见……”
但她忽然又叫住他:“喂!”
“?”
“谢谢。”
“……”
“我不知道,可能……可能我清醒了以后绝对不会跟你道谢,所以我想我最好现在先说出来……”
“……不客气。”
项峰挂上电话,在屋子里来回踱步,神色凝重。
他说他不想骂她,但他说了谎。
他想骂她,想骂得她狗血淋头,骂得她体无完肤,骂到……她脑子里再也不会有任何愚蠢的念头!
第二天是周日,项峰睡到中午才起床,他一边刷牙一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嘴唇周围以及下巴上的胡子都是精心修剪过的,有一种落拓却精致的错觉。头发有点蓬乱,不过他喜欢这样,等一会儿只要戴一顶黑色的呢帽就可以出门。
项峰用烤面包机烤了两片吐司,抹上巧克力酱和草莓酱,与之搭配的却是一杯冰牛奶——他的肠胃也像他一样特立独行。
两点过五分的时候,项峰穿上黑色的呢大衣,戴着帽子出发了。今天下午有一个电影的试映会,是根据他的热门小说改编的,影片制作方一早就跟他打过招呼,请他务必出席。
这一周的下半周,雨停了,但是气温却降到了冰点。项峰驱车来到坐落在市中心的一座大厦,试映会就在大厦里的电影院中举办。在地下车库等电梯的时候,项峰还在思考着连载小说的情节,忽然有个女人在他身旁轻声说:“你好。”
项峰转过头,惊讶地抬了抬眉毛,礼貌地回应,“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