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我轻声接话,“只是一点儿小技巧。推理的基础在于——我想,一般而言,如果有人教您的话,他一定是用教导所有初学者的方式,采取敲键法。但为了让学生能记住每个字母的位置,不要偷看键盘,老师会用橡皮垫贴在键盘上,遮住上面的字母。可是如果您的键盘上贴了橡皮垫,雷恩先生,您的指甲就不会断裂了!因此,您一定是自学的。”
父亲说:“真是该死。”然后盯着我,好像他生出来的是个鸟形人或什么怪胎。不过我这个炫耀自己智商的小小表演,倒是让雷恩先生很高兴,他立刻就把我当成同行格外另眼相看。然而,恐怕父亲是有点儿不高兴,在办案方法上,他和雷恩先生一向就是死对头。
整个下午,我们都在安静的庭园中散步,探访雷恩先生为他的同行用鹅卵石所建的小村庄,在他的美人鱼酒馆喝黑啤酒,参观他的私人剧院,还有巨大的图书馆——里面收藏有关莎士比亚的书籍之独特,令人叹为观止。这是我一生中最兴奋的一个下午,可惜好时光总是过得特别快。
豪华的晚宴设在中世纪风格的宴会厅,里面挤满了前来哈姆雷特山庄为雷恩先生祝寿的各方宾客,他们嘈杂而欢快地大吃大喝。晚宴之后,我们四人来到雷恩先生的私人客厅,啜饮着土耳其咖啡和利口酒。一个矮小的驼背老人不断在房内进出,看起来很老很老,雷恩先生证实,他已经一百多岁了。这就是不同凡响的奎西,雷恩先生昵称他为凯列班①,我早已听说过,也在很多杰出的小说中读到过这个名字。
壁炉中跳跃的火焰和橡木墙壁所营造的宁静感,让我从晚宴的喧扰中解放出来。我累了,满怀感激地放松自己,坐在庄严的都铎式大扶手椅里倾听着谈话。高大粗壮的父亲一头灰发,肩膀厚实;布鲁诺①凯列班(Caliban),莎士比亚剧作《暴风雨》(The Tempest)中半兽半人的怪物。
州长下巴凸出,斗志昂扬;雷恩先生的脸富有贵族特征……
能在这儿真好。
雷恩先生神采奕奕,不断向州长和父亲提出各种问题,但谈到自己的事情,他就拒绝透露细节。
“我经历了灾难性的日子,”他轻声说,“如枯萎的黄叶掉落。就像莎士比亚说过的,我应该顾念自己老迈的身躯。我的医生努力试着让我的身体不致残缺,我老了。”然后他轻声笑了起来,手一挥,“别谈我这个老头子了。巡官,刚刚你不是说过,你和佩辛斯正打算去内地?”
“佩蒂和我要到北部去办一桩案子。”
“啊,”雷恩先生的鼻翼翕动着,“办案子,我几乎想跟你们一道去。什么样的案子呢?”
父亲耸耸肩:“我们所知不多。反正不是您感兴趣的那种。不过布鲁诺,你大概会有兴趣,我想你的提尔登郡的老哥儿们乔尔·福塞特也扯进这个案子里了。”
“太可笑了。”州长的反应相当激烈,“乔尔·福塞特才不是我的朋友,说他跟我一类我可会生气。他是个坏蛋,在提尔登郡组织了一个暴力帮派。”
“好消息。”父亲咧嘴一笑,“看起来好像又得很忙了。你对他的兄弟艾拉·福塞特医生知道些什么?”
我感觉布鲁诺州长有些吃惊,他的眼睛一亮,凝视着炉火。“福塞特参议员是那种最糟糕的骗子政客,可是他的兄弟艾拉才是幕后真正的老板。表面上看不出来,不过我敢说,他就是他哥哥背后的那只黑手。”
“这就对了,”父亲皱着眉,“福塞特医生是里兹市一位经营大理石业务的企业家克莱先生的匿名合伙人,克莱先生认为福塞特处理的一些合约来路有问题,要我帮忙调查。案子看起来的确稀松平常,不过要找出证据就难了。”
“我可不会羡慕你,福塞特医生是个老滑头。克莱嘛,我认识他,人好像不错,没什么问题……我会特别感兴趣,因为福塞特兄弟今年秋天有一场硬仗要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