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有了妞妞，老徐和小雅之间的争吵几乎没有停过。生了妞妞以后，小雅没奶，于是只好买奶粉。那时候小雅妈妈帮着，但无奈岁数大了，体力不支，跟了几天老太太也病了。于是请了产假的老徐每天晚上抱着个温暖的奶瓶在妞妞的小车边呼呼大睡，每当妞妞半夜哇哇地哭了，老徐便慌忙从怀里掏出奶瓶，贴在脸颊上试一试温度。如果温度合适的话老徐就把奶瓶放到妞妞嘴上，妞妞则闭着眼睛毫厘不差地一口叼住奶嘴，吧嗒吧嗒地吸了起来，一边吸一边满足地哼哼着。但更多的时候，等老徐把奶瓶往脸上一贴，凉了。于是老徐便赶忙跑向厨房，在妞妞的哭声中把暖水瓶中的水倒在奶瓶中。有几次因为太急了，给开水烫了手，烫得他稀溜溜直哈气。通常情况下，小雅也会爬起来，满脸疲惫地看着小车里的妞妞。这个时候，小雅妈妈一般也会从旁边的小屋里披着衣服赶过来，但是在照顾孩子没多久，她也病倒了。于是，晚上喂奶换尿布的事情自然而然就是老徐的了。不光如此，到了白天，他还要开车那辆白色的老捷达去超市买菜买肉买鱼。小雅妈妈发烧那阵，他还好带着老太太去医院输液。那些天，老徐两眼发直，目光呆滞，眼袋突起，两腮凹陷。有一次在北三环， 老徐开着开着脑袋瞬间断电，瞬间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开车，于是脖子后边凉气直冒。老徐使劲眨了眨眼睛，看着两边的车像是鲨鱼群一样穿梭超越，心中怦怦直跳。后来，在三环的一个出口，老徐把车掰了出去，靠在人流熙熙攘攘的人行道边，静了静心。回头看，小雅妈妈坐在后座上睡着了。

老徐开车送老太太去医院输液的时候，便由小雅在家里照顾妞妞。生了孩子的小雅身材依然苗条，同时周身弥漫着一股成*人独特的味道。客厅里，光线充足，阳光透过纱帘照射进来，显得无比朦胧。妞妞在小摇篮里睡着了，小嘴嘟嘟着，让人忍不住想亲一口。周围很静，好像很远的有一家在装修，电钻声模糊的传来。所有一切，让小雅陷入了沉思。小雅记得自己很小的时候，也像妞妞这样可爱，整天我忧无虑地跟在妈妈的后面。那些日子也是阳光无比美好，天空中鸟鸣一片，绿油油的麦田里，有人在放风筝。风筝飞得很高，像一个小小的逗号。那时候，妈妈常说的一句话就是，看我们家欢欢多幸福呀，比我们这一辈不知要强上几万倍。真的，我们家欢欢这么漂亮，这么聪明，以后肯定会更幸福的。小雅能够清清楚楚记得妈妈说这句话时照在她脸上的那抹温暖的阳光。小雅在自己的生命中不同的时间在这个世界的不同的角落都回味过妈妈的那句话，回味过当时照射在妈妈脸上的那抹温暖的阳光，在饭店，娱乐城，在歌厅，在公司，在不同的心境下，小雅的眼前都回浮现出妈妈当时那无比圣洁的表情，仿佛妈妈那一刻的憧憬，变成了一尊青铜的雕塑，永远凝固在小雅的内心。

就在小雅陷入冥想的时候，手机响了。小雅连忙拿着手机往厨房那边去。电话是郭老板来的。电话里郭老板说：“小雅，在哪儿呢。”小雅说：“我还能在哪儿呢，看孩子呢。”说完，听到那边郭老板唏嘘了两声。然后像是很惋惜似的说：“瞧瞧，我们能干的小雅天天就叫这些琐事儿缠住了。真是。”小雅说：“有什么事儿么。郭老板。”说的时候，小雅从厨房那儿探出身子往卧室看了看。妞妞躺着的小床依旧静悄悄的，沐浴在柔和的光线中。妞妞一定睡得很香。

“约你出来喝茶。”郭老板用带着河南腔的普通话说，“看你什么时候能上班呀，办公桌我都给你腾出来了。”

“再过些日子。”小雅略一迟疑，说，“我妈也病了。我老公开车送她去医院了。”

那边郭老板哦了一声说：“要不我去你家看看你。”

“别，千万别。郭老板。”小雅说。“孩子醒了，郭老板，电话我挂了。”说完，挂断了手机。

挂断手机，小雅轻轻地出了口气。同时从厨房走到洗手间，站在镜子前，一愣就是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