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完帐，老徐的额头已经见汗。这时候，老太太说：“你瞧瞧我这记性，刚才还想着呢，怎么一会儿就忘了。家里没牙膏了。”

从家乐福出来，天色已渐晚。北京的天空透着一种暗红色，笼罩着灯火通明的北京之夜。到家的时候，是小雅抱着妞妞来开的门。当时老徐敲门的时候，小雅她妈在身后说：“我带着钥匙呢，别敲了，他们娘儿俩可能正睡觉呢。”

就在这时，屋里响起了有点重的脚步声，脚步声越来越近，接着很近地传来了小雅有点疲惫的声音：“谁呀？”

“我。”老徐闷声闷气地说。老徐的身后，老太太声音很高地说:：“欢欢，我们，给你买鲫鱼来了。”

这时候，眼前一亮。门开了。看着小雅抱着妞妞的安详的神情，老徐似乎在一瞬间体会到一种叫幸福的感觉。“我们回来了。”老徐说。但立刻被小雅制止了，嗔怪地斜了他一眼：“声音小点儿，还没醒呢。”于是老徐抻脖子看了眼熟睡中的妞妞，然后拎着两大塑料袋东西，高抬腿，轻挪步，摇摇晃晃地往厨房去了。进了厨房，老徐就没出来。不久厨房里传来了哗啦哗啦的水声，那是老徐在洗菜，再不久，传来钪钪地声音，那是老徐在切菜，再不久，又传来刺啦啦的声音，那是老徐在呛锅，然后是铲子戗在铁锅上的声音，那是老徐在炒菜。最后从厨房里传来了老徐店小二似的声音：“来了，楼上请，饭熟了。”

此时，满屋弥漫着米饭和菜的香气。

晚饭时候，小雅抱着孩子，老徐帮着弄奶粉。小雅妈妈因为发烧怕传染给孩子，吃饭时坐得远远的。等妞妞吃完饭后，老徐的饭才开始。吃饭的时候，老徐喝了瓶燕京。

吃完饭，轰轰烈烈地收拾完饭桌。老徐又去刷碗。刷碗的时候，老徐觉得脑袋沉沉的。刷完碗，老徐坐在沙发上，手里捏着遥控器趁着脖子看体育频道。没一会儿，老徐脑袋往沙发上一歪，睡着了。

电视上，一个胖胖的有点像老徐的队员正面对空门拔脚怒射。

射偏了。

有了孩子，生活似乎发生了很大变化。

平时，在公司里加班打电脑的双手，现在是一手拿奶瓶一手拿毛巾。以前周六周日，老徐小雅可以手拉手逛街，吃麦当劳肯德基，或者去赛特燕莎王府井。实在没处可去的时候，可以在街上闲逛。看着周围的自行车鱼贯而过，车铃声响成一片。但现在，老徐周六周日负责全职照看妞妞。而小雅和她妈则负责打扫卫生，把脏了的衣服扔到洗衣机里，哗啦哗啦洗一遍。当小雅在家里的阳台上晾衣服晾妞妞的尿布时，老徐通常都推着小车，车里躺着睡眼惺忪的妞妞。小车的上面妞妞能看到的地方，张灯结彩似的挂了很多塑料小玩具，小铃铛什么的，叮叮当当，五彩缤纷。这些东西刚刚装上去时候妞妞还很新鲜，盯着看个没完。但时间一长，妞妞似乎也对这些东西产生了审美疲劳，每回都是透过这些劳什子的缝隙，看着绿色的树叶，蓝色的天和天空无尽的白云。有时候会有麻雀飞过，像一个欢快的影子，有时候就会出现一些大大小小胖胖瘦瘦奇形怪状的脸。这些脸都是笑逐颜开的，很多都是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线：“这个小宝宝真可爱，白白的胖胖的，眼睛大大的。哦，还是双眼皮，俩酒窝呢。”说完这些话，那些脸就歪向一边。充满自豪感的妞妞知道，那是他们在跟爸爸说话，“这小人真好看。”于是老徐便像是得了冠军的举重运动员似的说：“一般好看一般好看。”说这些的时候，老徐会发现他们都在像伯乐相马似的打量着自己，于是老徐也像伯乐一样打量着他们。那些人的表情好像是在说：不太像呀。老徐看那些人的表情仿佛在发出无声的怒吼：……相当的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