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人们的目光瞥向神圣的东西,现在是过于执着于世俗事务了。
据说,黑格尔的《历史哲学》在上个世纪30年代的中国炙手可热,赛过今天的福柯、哈贝马斯。1932年,神州国光社出版了该书选译本《历史哲学纲要》。1936年,商务印书馆出版了《历史哲学》全译本。
手边这本,是前者。译者王灵皋,“译者序”长达一百二十三页。序文说,马克思的书,当时已有一些介绍到中国出版界了,黑格尔的书“还未有介绍”,所以就着手翻译黑格尔。《历史哲学纲要》是其在柏林大学的演讲稿,属于晚年的成熟见解,可做其历史哲学和辩证法思想的代表。
西方学术名著的译介,离不开译者的选择和劳动,更深处的动因则是时代和社会要求。上世纪二三十年代,国内一些主要大学(如武汉大学、中山大学、清华大学、四川大学等)陆续设立起哲学系,开设西方哲学史课程,带动了对西方哲学原著的译介。
神州国光社1930年版的《欧洲哲学史》(〔美〕马尔文著,傅子东译)、商务印书馆1931年版的《十九世纪欧洲思想史》(〔英〕木尔兹著,伍光建译)、中华书局1933年版的《西洋哲学史》(〔美〕洛挈斯著,詹文浒译)、读书社1936年版的《哲学思想之史的考察》(〔美〕恩德曼著,征农译),等等,都是当时西学东渐的翻译成果。王灵皋的序文中,时见其引用上海《申报》刊载的译文和他人译本中的资料。
改革开放初期,我正在学校读书。当时读重印的黑格尔著作,捧着新书,感觉到的是作者可贵的历史感。如今读着这本从里到外彻底泛黄了的旧书,却产生出一种强烈的现实感。一页页发黄的纸张,一行行竖排繁体字,展开的是一幅世界图景。从欧洲到南美,从非洲到亚细亚,从中国到葡萄牙……所谓的“现代性”气息满纸。如译者说,这书只是《世界历史哲学》的导言或绪论。其余的文字中,不知还藏着多少思想光华。
曾觉得黑格尔已远去,看来是错觉。日前重读其《精神现象学》,注意到其中一段议论,两百多年前的话像是在说现在——“从前有一个时期……人们的目光并不停滞在此岸的现实存在里,而是超出于它之外,瞥向神圣的东西……现在的当务之急却似乎恰恰相反,人的目光是过于执着于世俗事务了……人的精神已显示出它的极端贫乏,就如同沙漠旅行者渴望获得一口饮水那样在急切盼望能对一般的神圣事物获得一点点感受。”
在豆瓣网读过一篇文章,作者为陶一酌。陶先生对黑格尔《历史哲学》一书汉译版本有专门研究,认为王灵皋译、神州国光社1932年出版的《历史哲学纲要》“大约是与之相关的第一个版本”,并从书名猜度是《历史哲学》的节译本。陶先生表示,“未亲见该书,不敢妄断”,其严谨态度可敬。这里可奉告:尊论确实,有书为证,系我亲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