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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雪地上那最后一排脚印(9)

知青的爱与恨:雪地上那最后一排脚印 作者:马至中


人们没有打捞出素素姑娘的尸体,都认为她也成了妖精,跟二妖明一起去了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

感叹完二明和素素姑娘的悲惨之后,我把从孔智超那里借来的几本苏联小说,扔进了洞里,一头躺在臭哄哄的羊皮大衣上,用口琴吹起了一支悲凉的曲调,自己似乎已经溶进了那个凄苦的世界里。

小雨缠绵,在通往村口的小路的尽头,突然迸发出一朵红红的火焰,这火焰就像草地上吹来了一阵清新而火热的风,使我清醒也使我振奋。

这火焰只有我一人清楚,那是兰花的红头巾!

第九章

我把兰花迎进了洞里,她把用蒸锅布抱着的一个大腕,推到我面前,伸手拽下头巾用力一抖,说了声:“吃饭呀!”

我也弯腰钻了进来,挨她坐下,大门牙一呲噔,嬉皮笑脸地问:“甚饭?”

“麻油抄傀儡,闷山药(土豆)!”她说。

“太好了!”

我二话没说端起大碗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竟吃了一脑门儿的汗。兰花瞪着眼睛看着我,吃惊地问:“还吃得惯?”

“吃得惯!就是少了点!”我说。

“别急,还有咧!”她神秘地一笑,从怀里掏出个油布包,在我面前展开,我一看,里边是两个热乎乎的羊肉饼。

“嘿嘿!怕那帮馋猫们看见,只好揣进怀里了!快吃吧!”她说。

“你这是闹甚来!”我的口水都快下来了,“哪来的?”我问。

“甭问了!反正不是偷的?快吃吧!”她笑着说。

“你不说清楚,我死也不吃!”我固执地说道。

兰花无奈,只好摇着头说:“我叔叔家吃肉饼,我那份儿没舍得吃,给你留下了,咋?这回能吃了吧?”她把馅饼递给我。

这里人吃馅饼,就像我们城里吃饺子或炸酱面一样,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才有可能吃上。

我捧着这两张肉饼,如同神圣的礼物一般,就着姑娘怀里的汗味,美美地狼吞虎咽了起来。

“慢点儿吃!慢点儿吃!别咽着!又没人抢!看把你急的!”她望着我的吃相,笑个没完,仿佛有无限的幸福在召唤着她。

“啊,你也吃!”我使劲儿嚼着羊肉饼谦让地说道。

“我吃甚来?你看你那傻样儿!”她笑得前仰后合。

我低下头,看着手上最后的一点饼皮,也不好意思地笑了。

“你看这么多书呀?”过一会儿,她翻着我借来的那些书问。

“瞎看,解解闷而已!”我说。

“你口琴吹得真好,老远我就听见了,你再吹一首咋?”她哀求地说。

“行!”我痛快地答应了。

于是,我用手抹抹油嘴,向她靠近些,“要听甚?”我问。

“甚也行!”她说。

“那就来一首《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好!”她无拘无束地在我身边躺下,粗糙的小手放在沾满羊粪沫的头发上,常年穿着的方格小褂内,一起一伏的高耸的胸脯,把胸前的一枚扣子挣得只连一根线!她闭着眼尽情地听着,也许是她平生第一次听到的优美乐曲,那静静的夜晚,静静的河水,静静的情话,使她陶醉了,又使她沉睡了,短时间内,她好像闻不到身边的这股牛粪、羊肉、麻油、莜面和山药蛋的混合味;静静的乐曲飞向草原、飞向夜空,同时也在沉睡了的山梁村的上空盘旋。

一曲吹完,兰花听得入了神,“建国哥?你吹得真好!”

“好甚来!老孔吹得还要好!”我说。

“你们城里人咋甚也会?甚也行?不像俺这山沟沟,抬头一线天,低头一眼井,山药蛋、羊粪蛋,好人也窝球死!”她说。

我哈哈大笑。

“笑甚?”她问

“你说这里不好,我们这些城里人不都争着抢着来了吗?”我说。

“来了咋?将来还是个走!”她说。

我没有说话,毕业典礼会上,所有的同学们都递交了决心书,表示要一辈子扎根农村,建设农村。我没有被批准,只好写了“血书”,已示决心,这才被通过,才来到了这里。可这些就是告诉她,她也不会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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