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脸腾地一下红了,心跳得更厉害了,脑门上也渗出了豆大汗珠儿,语无伦次、支支吾吾地说道:“这……这不行!你……你不是跟金杲……大哥……他?”
“根本就没那回事!都是他一厢情愿的,他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咋能跟他哪?我们家根红苗正,他是个咋?他爸有历史问题,解放前当过国民党兵,现在还被审查哪,在珠市口卖大碗茶!没个正式工作!你说我能跟他吗?”她说。
我无言以对。
她靠我更近了,散发着雪花膏味的双手突然放在我的肩膀上,嘴里好像依然在说着什么,只是我的耳朵好像突然失聪了,什么也听不见了。
我迷迷糊糊的不知所措,大脑乱七八糟的不知想了些什么;眼前似乎看见了兰花那双散发着羊粪味的小粗手,以及她的方格小褂,粘满羊粪末的蓬乱的头发,她面对着我,粗糙的小手不停地朝我挥舞。
突然,唐向红的身体一下子贴近了我的身体,我的头几乎碰到了她的胸,我的脸直对着她胸前的一枚扣子,她的胸一起一伏的,雪花膏味更浓了。
不知为什么,兰花的形象在我眼前显得更加清晰了,她的常年穿着的方格小褂在我眼前晃来晃去,不知为什么,她表情显得极度悲伤,也极度绝望地转过身去,跑开了!跑远了!消失了!
唐向红的说话声又再度响起来,我的耳朵又能听见声音了,就听她敲钟般地说道:“其实咱两还说甚咧?甚也不用说了!我喜欢你,你喜欢我,这就够了!还管球甚来!”她说着,俯下身来,在我脸上飞速一吻,然后一头扑进我的怀里,刹时我失去了知觉。
就在这时,门突然开了!金杲醉醺醺的横了进来,脸上和身上青筋突暴,疙疙瘩瘩的肌肉乱颤,手里拎着喝剩的半瓶白酒,两只眼睛像电灯泡一样的瞪着我。
“挠球的,毛还没退,骚劲儿不小,敢在太岁爷头上动土,真是太作得稀了!别他娘的欺人太甚!甚球玩意儿!”他破口大骂。
唐向红一见金杲,一把撇下我,急忙迎上去,用话语搪塞:“瞅瞅你?一天没正经,咋又喝成这样儿了?像甚咧!”
金杲看都不看她一眼,用胳膊一挡,就把唐向红挡在一边儿,抬腿直冲冲地向我逼近。
第十三章
事已至此,躲是躲不开了,我不得不拉开架式,但转念一想,在这里动武显然不是地方,唐向红毕竟是个女知青,而且又是知青组长,得要个脸面,两个大老爷们儿在她屋里大打出手,不光传出去不好听,恐日后也说不清楚。
于是,我忍住胸中怒火,向金杲丢了个眼色,这小子也算明白事理,没白吃几年山药蛋,转身拉开屋门,跳在院子当间,叫着号地骂!
“小丫弄的,敢在太岁爷头上动土,也不撒泡尿照照,长得像你妈个老秃鹰,人家唐组长能看上你?她家是高干!你是甚球玩意儿?姥姥!”
我也一蹦子跳了出来,用手一指金杲,大声怒吼道:“姓金的?你别血口喷人,有话说话,有理评理!”
“评你妈个球!小丫弄的!老子不教训教训你,你也不知道马王爷三只眼!”金杲活像个暴怒的老狗熊,指手画脚玩命的骂。
两排知青房的门窗几乎同时“砰!砰!”地打开,男知青们跳出院来,一旁助阵;女知青们大概是怕溅身上血,头挨头、脸挨脸扒在门口或窗户上向外眊瞭。
“嘿!打架了哥们儿!”
“有好戏看了!”
“多亏没去看电影!”
那个尖嘴喉腮的胡玉德,站在金杲身边儿,踮着脚尖喊:“金大哥,打丫挺的,当初我就看这小子不是玩意儿!”
“就是!老金?打球孩子!我也看着小子不顺眼儿!”其他人也都跟着喊。
“这小子!顶不上眼了!”
“毛没褪,臊劲不小,整天跟大姑娘们泡!”
句句脏话像根根钢针扎刺着我流血的心,浑身上下的血液一股脑地涌向头顶,两条胳膊上的青筋凸起,拳头攥得嘎崩崩响。
有人助威的金杲,像头咆哮的大狗熊,更像一座摇摇晃晃的黑铁塔,挥舞着手臂,一步步向我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