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三十三岁的青壮年时代的鲁迅,就因“无日不处于忧患中”,折磨得他“胃痛”、“神经亢奋”、“头脑岑岑然”、“齿痛”、“头痛身热”、“咳嗽”,就1913年中,1、2、3、5、8、10、11、12的几个月中都记录着各种病痛,而这些又互有关连的,如:睡眠不足疲劳,用脑多的人易患牙周炎,又兼龋齿,所以鲁迅的齿痛常常犯起来,致不明医道的母亲,有时会从旁说“这是他自己不好。”使鲁迅无从辩解。又多构思则血集于脑,牙患也影响于消化,而消化力弱了,鲁迅的胃病,其实还是因忧思过多,消化不良之故,但似乎一直没有彻底研究病由。至于咳嗽、发热之缘于肺病,恐是早年已感染而不自知,或以为晚年肺病无碍,故不警惕注意。窥其逝世前的几个月,一知病肺,即小心翼翼不与妇孺接触,即可知了。在这时期,他是和病痛作捣乱,毫不理会,照样工作,有时自己服些药对付过去,非到影响工作,从不罢休的。观其在1912年6月18日日记:“晨头痛,与齐寿山闲话良久,始愈。”1913年1月6日:“晚首重鼻窒似感冒,蒙被卧良久,顿愈,仍起阅书。”和10月29日的抱病办公:“在部,终日造三年度(辛亥革命后第三年——作者)预算及议改组京师图书馆事,头脑岑岑然”的例证,以及平常有病不以为病,还是一样的办公、出外、接待客人、处理事务,到真个需要休息告假了,还是在寓装订旧书,或作抄写,鲁迅就是这样利用他一点一滴的精力,为群众贡献他的一切力量,甚至超过他体力所能负荷的。这里我想起解放军战士的精神来,每于自己遍体鳞伤,肢骸破碎,而仍奋勇当先,克敌致胜的道理了。(注:《回忆录》将手稿第二章有关描述鲁迅病况的内容移至此处)
“忧能伤人”是众所熟知的成语了,讲卫生的医师总教人快乐,而世事蜩螗,“聪明人”是会随流合污的,“傻子”则不然,鲁迅这时的苦闷徬徨,就感到弄文字的无力,“最不中用”,而自己又“决不是一个振臂一呼应者云集的英雄”,左右为难,于是乎感到时时的病魔缠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