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1节:馥鳞(61)

馥鳞 作者:消失宾妮


我未意识到从此之后我就是最熟知你的那个人,我仅仅是发觉了你的不同罢了。

你走过来,我便对身边帮我理头发的女孩子们说:“帮我个忙,腾个地方,我有话要对他说。”婢女识趣地离开了。连她都以为我们之间暗生情愫,但我却不知。我只是告诉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

“你……”你想了一会儿,有些怒气,“你昨晚是故意的?!”

“我只是好奇。”我吐吐舌头,“不过我现在可以告诉你,我们猜想,你父亲要制造‘海神’是因为他想要海里的‘某样东西’。我这个恶人对你说了真话。”我想了想束之蒙的那个用词,“因为,你是一个值得珍惜的人。”

我没想到你会红了面容。

是呀,毕竟你已十六岁,你比我懂得更多。你忽然意识到你眼前那个女孩儿很快要满十四岁,十四岁不仅意味着离别,也意味着可以定亲。我长大了,不再是那个九岁的小恶人。应当快要让你改口叫“大恶人”了。但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当你听到我愿意为你保守秘密的那一刻,你忽然觉得这么多年来最为沉重的部分忽而被减轻了。不是因为“保守”,而是因为“分享”。你深邃的眼眸为我停留,你在打量“是不是从此以后有了一个可以信赖的人”。这时候律致从窗户外探进头来,他的叫喊声惊醒了你。他说:“馥……馥鳞?你干吗突然这么像女孩子……你……你怎么回事……难道我昨晚看见的仙女不是做梦?”律致直截了当地盯了我许久,最终轻笑着为我低了声线,他这只收起爪牙的虎露出了小猫那般讨宠的面容,“你这样倒是蛮好看的。”

为了守密我拒绝告诉任何一个人,包括束之蒙。

我只告诉他我听了坦图的话去灌他们酒,最后他们都醉了,现在我答应了律桢永不将他的秘密告诉别人。束之蒙学着我孩子气的模样鼓了鼓嘴,道:“我也不说?”

我摇了摇头。

施契又纳闷儿地看着我,他也只是摇头,“我从来不懂女人这玩意儿,不,小女孩也不懂。”

但束之蒙一早便想到了我遇见的可能,如今他只是确信。但时间距离十四岁的七日花期越近,距离我生日越近,距离海神祭也便越近。所有人都对离别有了越加清晰的认识。施契甚至开始打包自己要带走的行李,可他没什么想带走的,除开衣服(那是因为别人也穿不了),其他的他都放在了我父亲的房间里。“你总会用得到。”施契这么交代,我父亲也不拒绝。默许的氛围仿若指掌将岁月时光拨得更快,我不能理解这静默的压抑,便问我父亲:“我们又不是不回来了,我还能和现在一样回来看你的,不是么?”

我的父亲,贺,他虽然点了头,可是他拒绝我,“不要来看我。”

“为什么?”

他第一次凝视我的疑问,而后伸手怜悯地摸索我的脸,“你已经长大到我能告诉你的那一天了吗?”我不知如何回答,仍然看着他,父亲抿去思索,便轻描淡写地告诉我,“外面的人很讨厌这里的人,如果你要在外面生活,总有一天会想撇清与这里的关系。所以,不要来看我。”

“那你就永远是一个人了。”

我察觉自己为“永远”而感到有一丝胆战,它就像是一个微妙的剪影,永远知其轮廓却无法揣摩其细节,但那一小块黑洞洞的深邃有着不见底的落寞。但我父亲一点儿也不难过,他指了指房间角落里他的工作间,我都忽略了这么多年的岁月里他究竟凿了多少个海神像——不,那是我母亲的模样,她所有的表情,欢欣的哭泣的微笑的沉思的表情。他还有满满一屋子回忆需要他雕琢,而我也忘了我多久没替他扫灰了。角落里有一尊新的小小的雕像,我拿起我梳洗马尾巴的刷子,看了一眼我父亲,他点点头,我便画着圈将他的新作从囫囵的轮廓扫出细节。那个小人儿有点儿像我母亲,但又不是,她头发略短,脸颊有些婴儿肥,我回头看了一眼我父亲,他便温和地向我解释:“这是小海神——她叫馥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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