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醒之后,孙善起久久难以入睡,铜烟锅里火星子一闪一灭,他闷在小土炕上喷云吐雾。大森林中涛声如雷,孙善起的小窝棚如大海中的孤岛,在这不停的涛声中安若磐石。别人在黑夜中听到这涛声,会惊心动魄,孙善起却当做催眠曲一样格外容易入睡。今天,他却睡不着了。这不是因为梦中的蛇,也不是因为窗外的涛声。而是,那黄昏时出现在小溪边的“长虫”。那“长虫”竟然长着红红的冠子,那可是个百年老蛇啊!
放山人喜欢蛇,崇拜蛇,他们说这是钱串子,会给放山人带来好运。孙善起却实实在在地认为,它的出现说明离他所追求的目标不远了。
这目标是什么呢?棒槌谷里十年如一日,谈何容易?十年中,他深藏心中的追求只有他自己知道。
孙善起有属于自己的特殊天赋,他在林子里从不迷路,摸一把树叶,他知道要来什么风。看一下山头,他知道在什么地方。别人放山拿不着“货”都会等着孙善起,他们知道他肯定拿货。野草丛中,别人前脚走过,他会在后面喊一声:“棒槌!”果然,那棒槌就出现在他的眼前。
人参,这个百草之王好像和“参王”天生有缘。
他的心中生起一种直觉,他十几年对棒槌谷的守护可能就会应在这条大蛇身上。他始终相信,这动物也是有灵性的,人参也是有灵性的。这样的蛇不会轻易待在这谷底,它一定在守护着什么。
天光一亮,他立即爬起。熬好小米粥,吃上大煎饼,喂饱“老黄”。然后,他左手“索拨棍”,右手“快当斧”,带着“老黄”,他们就上路了。
上路?这深谷里荒草丛生,哪儿有路?只有孙善起认得路,那是大蛇走过压倒的草叶,严格地说那是一条痕迹,这条痕迹就是路。“老黄”有灵敏的嗅觉,孙善起又是那么有经验,这一人一狗自然就能在老林子里找出路来。当然,这路可不好走,时而荆棘丛生,时而乱石拦路。
“老黄”跑得快,这些东西拦不住它。可它每当跑远就回过头来等它的主人,主人披荆斩棘用手中的快当斧子留下印痕。这是规矩,他不但让自己记住路,也让后来人认识路。老林子里,四面几乎是一样的树木,能记得住路那可是件不容易的事。
不久,太阳在大山的后面露出脸来。阳光充满温暖,充满光明,深谷里雾气散去,草叶上露珠渐少。这一狗一人,仿佛一主一仆,穿行林海如鹰击长空,很快地就到了一块林间空地。
空地对面有一座青石砬子,青石砬子上面有一棵孤松,下面是一片绿绿的草地。
凭着本能,孙善起的神经莫名兴奋。他攥紧快当斧子,放眼望去。果然,那个青石砬子下面,青草丛中一条大蛇盘旋而卧。此刻,它头颅高昂,仿佛受
惊一样正四处打量。
一主一仆刚刚冲出丛林,在这块阳光刚刚洒满的空地上,他们与大蛇迎面而对。
事出突然,“老黄”身体一伏,喉咙里发出一种低沉的声音。那声音似乎是警告,也似乎是威胁。
大蛇不然,它一经发现孙善起和“老黄”出现在它的面前,它绿豆一样的小眼睛就停住不动了。那恶毒、阴冷的目光就锁定了这一主一仆,唯一的是它的红红的长舌在朝阳明亮的光线下一闪一闪。仿佛是向他们发出信号,立刻离开这里,这里是它的王国。
什么王国呢?
孙善起一点也不惊慌,找到大蛇是意料中事。但大蛇的身边有没有他梦寐以求的东西呢?十年的时光,能不能在这一刻凝聚他的希望呢?
孙善起没在乎那条大蛇,因为身边有“老黄”,有它就足够了。他只是捏紧手中的“索拨棍”和“快当斧”放眼搜索,搜索这片空地。
他的眼睛像探照灯,在每一片草叶上扫过。他眼睛中的感觉又像雷达,尽量地探测草叶中的异样。他知道百草之王对于草意味着什么,那是它们的君主,它们的皇帝。人参出现的地方,它的周围群草向后形成自然的一圈,中间是王者之地。无草敢欺侮草王的存在,无草能隐蔽得了人参的出现。
可他的眼睛如探照灯一样扫遍了这块空地,他却失望了。没有,没有这种现象,也没有百草之王的存在。
这怎么可能呢?苦守棒槌谷十年的孙善起绝对不相信这是真的。这样的大蛇现身,它的身后怎么能没有宝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