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张子清不快，赵北川也觉话风不对，他立马顺着张子清的视线将目光投向了后花园中迎风傲立的菊花。张子清这园子里菊花盛开，遍地金色。

钱南英拈须说道：“子清兄真是雅士，这菊花迎风斗霜，盛开于寒秋之中。其风骨是花中的上品，其姿色是花中的丈夫，其清香淡雅足以千古流芳。”

钱南英开口称张子清为兄，这让赵北川心头暗暗吃惊。看来，钱南英和张子清交往非浅。这住在省城里的人就是比住在这山沟的人有见识，有面子。可这赵北川经营山货庄多年，迎接四方宾客，交往八方豪杰，他从心中也不甘钱南英之下。因此，钱南英话音一落，他也说道：“老公祖身为一县之长，在这多事之秋，他的品格不下这清香淡雅的秋菊。保护一方，造福桑梓，抚松的百姓不会忘了你。”

张子清当然喜欢这话，因为它听起来格外入耳。尤其是赵北川是带着感情说的，听起来自然真诚。

张子清端起酒杯，清清嗓音说道：“谢谢二位的夸奖，子清为官一任，最大的愿望就是能造福一方。有一天，这里的人提起来，会念叨我这位县长，怀

念我的好处，我就知足了。”接着他话锋一转又说，“今天，我们一是给南英接风。二是告诉你们，一定要将今年的人参收购和加工给我搞好了。北川负责县内，南英负责外销，这里的人参一棵也不能让外人收去。”

张子清的神色很郑重，赵北川和钱南英也举杯齐声说：“县长放心，我们哥儿俩也一定鼎力合作。人参的生意也是我们的根本，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外人抢去。”

当时的人参家植栽培还是不多，赵北川的山货庄掌握其中的三分之一，另外的三分之二散在民间。加工之后，销往外地。县府的税收有很大一部分来源于此。野生山参从地里挖出就是金钱，漂洋过海的淘金者蜂拥而至，就是为了这一夜暴富的理想。

张子清主政这里多年，岂能不知人参对于这座山城就如人的血管里的血一样重要？他拒绝了中井国夫，找来赵北川和钱南英就是为了保住这一方的血脉。三个人一边饮酒赏菊，一边细细地讨论人参的收购和加工，以及销售的环节。

议到重要处，三个人的声音低了下来，尽管是敞廊，距他们十步之遥也听不到他们任何一人的声音。

突然，有人来报：“中井株式会社社长，中井国夫来访。”

11

看到松山与松平开溜，孙广斌嘱托一下赵媛：“照顾好你爹！”他本人却撒腿追向两个日本浪人。

山城不大，巷道很多。两个日本人好像在自己家一样，非常熟悉，钻了几个胡同人就没了踪迹。孙广斌正在左右寻找，一个胡同口坐着的老大爷指了一指，孙广斌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追出了迷局一样的胡同。他的面前正是一条大街，是县城的东大街。整个县城是一个十字花街，像个巨大的十字架。据说建城的时候，有风水先生用罗盘测过，两条交叉的大街全是正南走向正北，正西走向正东。目前在孙广斌面前的大街就是走向正东的笔直的东大街，放眼望去，两个日本浪人摆脱了警察，又在大街上一步三摇地晃了起来。

看他们的样子，孙广斌怒火中烧，他拔腿就要上前好好地教训这两个外国流氓。可转念之间，他又隐住了身形，遥遥地跟住了松山与松平。因为，他心中想到，大舅在抚松城里是个有名的士绅。平常走在大街上，都是人们尊敬地招呼。另外，他和这两个日本人素不相识，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事？细心的小广斌想探个究竟，他采取了跟踪的办法。

两个自以为是的日本人并没有想到还有人跟踪他们，他们一步三摇走出了东关城。出了东关城楼，东大街就有些扭曲。在一个小桥和弯道的上面就是“东烧锅”酒厂，大门一侧的二层小楼挂着“中井株式会社”的木牌。

两个日本浪人平常在地方上就招摇过市，打个中国人他们并没有什么不安。此刻，他们也没想到后面跟着一个人。他们连看都不看，仍然是大摇大摆地走进了“东烧锅”酒厂的院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