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顿晚饭自然是冷清收场。要是一个人总是在那样的氛围里吃饭,估计很快就会得胃溃疡的。只有雪碧的饭量大得吓人,连小叔都叹为观止了,小叔惊讶地笑着,“我们家的这个小亲戚真是不得了……”
在我拎起装着郑成功的篮子和三婶告别的时候,西决说:“你今天喝了好几罐啤酒,不能开车,我送你回去。”
“啤酒不要紧的,你太小看我了吧。”我疲倦地翻了翻白眼儿。
“开什么玩笑?”他从我手里拿过了篮子,“我有先见之明,今天一点儿都没喝,就是怕你一不小心喝多了不能开车。”
“行——我败给你了。”我举手投降。
南音就在这个时候穿戴整齐地跑了出来,斜挎着她的背包,对三婶说:“今天晚上我要到姐姐家去住。”语气依然是硬邦邦的,说着就谁也不理睬,拉着雪碧跑下楼去了,连电梯也不等。
三婶叫住了我,塞给我一个饭盒,“东霓,拿着这个,她今天晚上几乎什么都没吃,到了你那里一定要喊饿了,你把这个在微波炉里给她热热。”
郑南音小姐的坏心情似乎一直持续着,西决把副驾座的门拉开,笑着对她说:“南音,坐哥哥旁边吧。”她把脖子一梗,冷笑一声,“虚伪。”
“兔子,”我也加入了和稀泥的行列,“别这样,你看他都在主动向你求和了。”
南音又把小脑袋愤怒地一甩,“谁稀罕!”然后执著地拉开后座的门钻了进去。雪碧在一旁静悄悄地微笑,当众人坐定了以后,雪碧突然说了句:“南音,你好幸福呢。”我从前反镜里看见南音眼中有一丝惊讶轻轻地一闪。
半路上西决的手机突然响了,响了一遍又一遍,他置若罔闻。停了一会儿,又重新响了起来,铃声固执得就像是一条不知道自己被放在鱼缸里的金鱼,奋力冲撞着封闭的空间里那种不容分说的安静。
“到底谁呀?”我问。
“没有谁。”他那副讨人嫌的样子又出现了,我早就看见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江薏”,就不知道他玩这种把戏有什么意义。要是真的那么讨厌江薏,换个号码不就好了?设置阻止江薏的呼叫不就好了?为什么还要故意摆出这副样子来:我在,我就是不理你。看来男人们都是需要诸如此类的意淫方式来显示自己的存在的。
“你不接,我替你接了,不然你就把它关了,我们郑成功就快要睡着了,你吵醒他后果不堪设想。”
他沉默不语,终于在电话第三次响起来的时候按下了“接听”。“就是嘛,”我在旁边笑,神志不知为什么有些涣散,“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还玩这套青春期的把戏干什么?”
“西决,西决是你么——”江薏的声音大得可怕,我都听得一清二楚,听声音她是喝多了,言语间几乎都充斥着酒精的眩晕,“西决我要见你,你别挂,你为什么不理我了?你上个星期说了你会再来的,为什么又突然不接我电话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耍我你混账王八蛋你该死你小时候活该变成孤儿——”歇斯底里之后她突然软了下来,紧张的空气里弥漫着她崩溃的哭泣声,“西决你别这样对我,我什么都没有了,我只剩下你了,对我好一点儿,求你了,否则我杀了你让你死无全尸——”电话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挂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