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因为她脸色惨淡,我就真的要笑出来了。这段对白着实精彩,我能想象西决那副无辜的表情,以不变应万变,但就是噎死人不偿命。出于人道,我一本正经地跟她说:“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那么擅长表达,而且我小叔和陈嫣那档子恶心的事情又刚刚过去没多久,你不是不知道,总得给他一点儿时间吧。”
“我就是觉得,他好像没有办法完全信任我。”看来她不算太笨,毕竟还是看到了问题的核心。
“你也不用太在意这些,他从小就是这样的,想让他直截了当地表达点儿什么简直难死了。我听我三婶说过,我的二叔,就是西决他爸就是那么一个人,所以也不是他的错,是他遗传了那种死骨头不痒的基因……”
“喂。”她冲我瞪圆了眼睛,“不准你这么说我男人。”
“我呸——什么时候就成了你的男人!”我转念想起一件非常无关紧要的事情,但是这件事情顿时让我有了种惊悚的感觉,“天呀,江薏,如果你真的嫁给了西决,那我们家里面——我,你,唐若琳——不会吧,简直是93级高三(2)班的同学聚会。”
她完全不理会我,慢慢地说:“你知道有一回,那是在半夜里,是我和西决刚刚……”她斟酌了一下用词,有些害羞地说,“是我刚刚离婚的时候,我去找西决,怕他躲着我,我直接找到了学校去。那时候学生们都还没有下课,办公室里偏偏只有他一个人,我就径直过去,把我的离婚证甩在他桌上,然后转身就走,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那么做——”
“酷。”我淡淡地笑。她太谦虚了——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那么做,可是我知道。弄出一副玉石俱焚的样子来,又激烈又凄凉,演给人看,“你瞧我为了你什么都不要了”,百分之百就能让西决那种死心眼儿的家伙投降——可是,老天作证,她是为了西决才离婚的么?她和她前夫早就相处得一塌糊涂了,这是我们原先的老同学都知道的事情。
“我走出去的时候,他就沿着楼梯追出来,一句话没说,抓住了我的胳膊。”——瞧,我说什么了?她一定还隐瞒了某些小细节,比方说,在西决抓住她那千钧一发的时刻,挤出来几滴眼泪什么的,不用多,含在眼睛里差一点点不能夺眶而出的量就足够了。突然间我提醒自己,不可以在脸上露出那种讽刺的笑容来,于是赶紧正襟危坐,努力把表情调成被感动了的样子。
“然后我就问他,我现在要搬到我和爸爸原来的家里了,他可不可以来帮忙搬家。”江薏继续说,一脸陶醉的样子,“后来就——”那还用说,搬完家西决就名正言顺地留下过夜了。这女人把什么都算计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