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以为是地这样说的时候,我就在想,她怕不怕我默默记住这些,并且越来越恨她这个三妈。
后来我知道,她完全没有考虑过这点。
好多时候在一个桌上吃饭,她都会堂而皇之地说:“杜凡强啊,你可以去和你的奶奶睡一间房呢。你看,她一个人在房间里睡,也想找个人说说话呀……” 说完,她就像讲笑话那样笑起来。
我分明听见她说“你的” 这两个字的时候,带着强调的意味,并且说完后她一直盯着我欣赏我脸上难堪的表情,笑得极为开心,像是在为能有声有色地挤对我而得意。
我知道,我那时的表情一定很难看。因为好多次我在心里,已经和三叔三妈这两个人斗争过无数回了。
[06]
这一年的夏天比以往都显得燥热不堪,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要面临高考,我不时地会觉得烦躁。整个世界像是一截封闭而闷热的车厢,每一天我都从一身腻汗中醒来。
我每天都在不间断地考试,以及夜以继日地做题。
这天中午,在煎熬中度过最后一门考试后,我终于结束了最后一次模拟考。拖着像考完高考般疲惫的身体我走出学校。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考试结束后总有一大堆人兴致勃勃地核对答案。走到考场外的时候,我尽量避开那些神色紧张且人声鼎沸的群体,在他们纠结于最后一道选择题到底选C 还是选D 的时候,我逐渐地加快脚步。
我奋力从那个每个犄角旮旯都在核对答案的学校逃出来,觉得那是个狼窝。最后还是无奈地听到两个高才生同学对答案,发现前五道选择题的结果和自己做的完全不一样。如果这算是我的倒霉,那出门后看到我那热情似火的亲妹妹杜晨飞奔过来,则可以算做我的劫数。真是出了狼窝,又入虎口。
她这个人,总是以一道抢答题的形式出现在你面前,让你来不及防范,也对她理不清头绪。她是我妹妹,妈妈生完我两年之后又生下她。爸爸一直很想要个女儿,他认为假如儿子不听话,好歹还有个女儿。
但爸爸的这个想法显然错了。
杜晨小学毕业那年,她带着一群男生砸坏了学校几乎所有的课桌椅。直到后来家里百般劝导,她才愿意继续读初中。
初中时学校实行封闭式管理,她可以比任何一个男孩子都神勇地爬围墙出去上网。那时爸妈不知道为她去了多少次学校,直到现在,她手上依然有当初被围墙上的玻璃割过的疤痕。
她算是我唯一惧怕的女生,因为从小到大她都不按常理出牌,没人知道她脑袋瓜里想的是什么。后来她读到初二,因为带着一帮男生和外校学生打架,被学校开除了。
被遣送回家之后,父母便再也没有对她有过什么指望。在家人都以为她不会再闹出什么乱子的时候,她一鼓作气地坚持要去附近的一家发廊当学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