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便属于后者。当我起床的时候,早已日上三竿。拿起手机才发现,那首《日光倾城》安稳地在放第二十四遍。歌手四平八稳地唱着歌词,唱腔和情绪依旧很稳定,丝毫没有叫我起床的意思。
我像开学军训时一样从床上弹起来,没有发现母亲,接着饭也没来得及吃就奔向了学校。去学校是为了请假,在高考的前几天,老师们对学生的动向都特别敏感。请假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难度绝对不亚于你直接开口对老师说你不想参加高考了。
在死皮赖脸地说了一大堆家里的情况之后,才终于被批准得到两天的假期。
坐在去三叔家的车上时说起这些,杜晨一本正经地说我说话不会讨好人,请个假还费这么大工夫。当然,这些话假如只是当着我的面她必然是不屑于说的。我了解她,她还没有闲到稀罕对我谆谆教导的地步。
可是,只要是有妈在场,她就像上了发条的玩偶般不肯消停,她不断地说:“妈,你瞧瞧他还是这么没出息”“妈,你看看他怎么还是长不大哦”“什么事儿都办不好”“这么大了还像个小学生一样”……我明白她比我进入社会早,多经历了一些事情。但她怎么说也是我妹,我终归把她看得明白。
说白了,无非是在妈面前作大人状教育我时,能自我感觉有些成熟了。但是,也只有我,能让她这样说说了。
可这次母亲似乎没有像之前那般配合她,一直神色凝重地望向车窗外。到后来,杜晨自己也觉得没有了兴致,于是安定下来。
其实,听到三叔的死讯,我的第一反应是震惊,随后竟有些畅快。我知道这样并不对,但沉淀下来,仍然毫无悲伤的感觉。而母亲,必然是觉得无比难受的,我理解她的感觉。身边只要任何一个人出现什么事情,母亲总会投入感情。至于杜晨,现在看着她怡然自得的表情,刹那间我会怀疑昨天是否真的有把三叔的死讯告诉她。
[02]
到了三叔家的时候,我依旧不想进去,尤其是隔着很远,就已经看见了坐在大门边的三妈。我想,无论如何,我对三妈依旧存留着最初的芥蒂,哪怕是现在,我依旧放不开。
至于三妈,她像是没发生任何事般镇定,从表情上丝毫看不出来她的丈夫刚刚去世。她闲坐在门口织毛衣,地上一只白色的小狗依偎在她脚边。
母亲刚到,就看见奶奶在屋内已经哭得伤心欲绝,与门口的三妈形成鲜明对比。 “前天晚上一回来,就看到他躺在地上。我看到他旁边是一圈麻绳,于是上前去看,就……” 奶奶一阵心酸,话还没说完,就哽咽起来。
“别在这儿装好人了,” 三妈停下手里的针线,斜眼看着奶奶,“我看这事儿八成和你脱不开干系。别以为我那天不在家你就可以蒙混过去,没想到你这好好的老人家心眼儿这么狠毒。” 她说这些话时,语气抑扬顿挫的,活像一个正义的法官在念证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