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从墙角的阴影里走出两步,暗光立刻铺设出他俊逸的轮廓,他并未计较东陵焰的态度,只说道:“所谓真身灭亡之地,也就是六百年前音织死的地方。”
六百年前?
沧海都变桑田了,是否太困难了点?
唐枫和白萱衣茫然地对看一眼。东陵焰道:“不难,美人儿说了,大凡怨气不散,必是真身还有残余。所以,在音织死的地方,会留下一朵跟她的真身一模一样的黑荼蘼,那朵黑荼蘼,就是怨气散发的源头。”
“我们只要找到那朵黑荼蘼,就意味着找到了六百年前音织死的地方?然后呢?”白萱衣问。
东陵焰又吃了一口茶,茶水都是凉凉的,他暂时不说话了。
很安静。
门外有一点窸窣的脚步声。除了唐枫,其余几个人都听见那脚步,也知道脚步是由秦怜珊发出的,他们只一心商量如何对付音织,并不在意秦怜珊此刻在门外是做些什么。白萱衣看东陵焰面露难色,又催问了一遍,东陵焰才道:“然后,便要有人割破掌心,使手心带血,去折断荼蘼花茎。花的汁水与伤口的血液混合,彼此融入,所有的怨气都会被吸入那个人的体内,被困七天。这七天,怨气会施尽浑身解数来蛊惑它的宿主,若宿主的意志不够坚定,任其唆使,便有可能做出各种自私疯狂,甚至血腥杀戮的事情。而怨气若是想破除宿主躯壳的束缚,获得新生,它便会一心教唆宿主,去杀掉某个人,然后再吸食掉对方的鲜血,那样一来,怨气复生,宿主也便化为齑粉,尸骨无存了。”
“但怨气不会伤害宿主么?它直接将宿主杀掉,岂不也能脱离束缚?”白萱衣问道。
东陵焰摇头:“怨气一旦被封在宿主体内,他们之间,就是唇亡齿寒的关系,所以,在这七天,怨气反倒不敢伤害自己的宿主。”
“若熬过七天呢?”
“熬过七天,怨气便就消亡,再不能作恶。而宿主亦能度过此劫,安然无事。”
是这样。
却又不仅仅是这样而已。
短短七天,却有太多的难以预知。谁去做引怨气上身的那个人?他们相互看了看对方。唐枫站起身,道:“让我去吧,我本就是将死之人,况且,我只是个凡人,不会武功也不会法术,音织就算想教唆我去杀人放火,你们也能够轻而易举阻止我。”
白萱衣顿时觉得心里咚咚地跳。
仿佛是还没有发生,却袭来了毛骨悚然的不祥预感。
“不行——”她凛然道,“小老爷身子弱,如何受得起怨气的冲击与腐蚀,还是我去吧,论法力论修行,当然是我最容易被降服。”
“不行——我去!”
三个方位,三名男子,异口同声。
天与地瞬时鸦雀无声。屋子里静得可以听见一根针落地的声音。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茫茫尘世,原本是彼此各不相干。
滚滚俗流,却是阴差阳错,将他们聚在这狭小逼仄的空间。谁和谁,一起说过的话,做过的事,不以多少计算;感情深浅,不以时间衡量。纵然是某些隔阂尚未消除,但此时都暂且摈弃了——
却竟是异口同声。
澄亮的腔子里忽然肝胆相照,明若白昼。
几番交互眼神,都是低了头,说不尽的复杂心事翻涌。
最感动便是白萱衣。她只觉得心里暖得慌,眼眶湿润几乎要流出泪来。这时东陵焰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撇嘴道:“各位各位,当务之急,还是先找到黑荼蘼的盛开之地吧,其余的事情,容后再商议,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