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成绩就是你的——

可许多许多的事实表明，对于一对夫妻来说，这是一个天大的误导。丈夫的成绩永远不可能是妻子的，妻子的成绩也永远不可能是丈夫的，做出牺牲的那个人，只能是永远地被牺牲掉了——但开始的时候，做出牺牲的那一方对于这一点是不会相信的。

那晚打完了电话赵江平心情特别好，心情一好他就想找个人聊聊，可是这异国他乡的，除了隔壁那不讨人喜欢的李南薇就再没别人了。犹豫再三，他还是决定，去骚扰李南薇一下，就当是惩罚她陪陪自己也好，管她的呢！

这么一想，他就理直气壮地敲响了李南薇的门。李南薇双目红肿地就把门打开了。一见她这样，赵江平吃了一惊。

“进来吧。”

赵江平这时候想退已经没有余地了。

“我……我随便过来看看。在干嘛？”

“在哭。”李南薇直率地说。

也许是她的无助、也许是异国他乡、也许是月亮，反正很多原因加在一起，赵江平的心软了。他看看她，自己找了个沙发坐下。因为经费不多，所以住的旅馆房间不大，沙发上离床很近，李南薇别转脸坐在床上，两个人就面对了面。

“碰钉子了吧？”

赵江平不想拐弯磨脚了。他猜想是李南薇想让杨楚生离婚然后公开她跟他的关系，但是遭到了杨楚生的拒绝，所以她才在这儿一个人哭的。也许这次出国的名额给她就是杨楚生提出分手的一个优惠条件。

但是听了他的话李南薇却疑惑地看着他。

“我就知道，迟早你得碰个头破血流！我早想跟你谈谈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赵江平说：“你还掩饰什么呀？我早就知道了。可我就是不明白，你年纪并不大，长得也不错，怎么会走这一步呀？这其实不对这！”

李南薇看着他问：“我走到哪一步了？”

见她还不承认，赵江平就笑了：“不过你已经得到教训了，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

“我得到什么教训了？”

“何必非要我说明白？你是聪明人，人家两个人相濡以沫一辈子了，怎么会为了你一个半路人分手？再说一辈子的清名，难道就这样不管不顾了？你也想得太简单了！”

“你到底在说什么？”

见她不领自己的情，赵江平有些生气，终于一针见血地说：“我在说你和杨老师的关系！你还有什么可隐瞒的？”

李南薇愣了一会儿，反问：“我和杨老师是什么关系？”

赵江平气恼地说：“人总要有些羞耻心吧？你这人怎么这样？你现在是不是唯恐天下不乱呀？”

李南薇冷笑地抱臂看着赵江平，点着头：“我明白了，怪不得这些日子以来你一直对我阴阳怪气的！我发现你真是个小人啊你！”

“什么？”赵江平气得吹胡子瞪眼的。

李南薇瞪着他一点也不示弱：“我算是知道什么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什么？”

李南薇看着赵江平，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你听好了姓赵的师兄，杨楚生，他不是我的情人！——他是我父亲！亲生父亲！”

“胡……胡说八道！他姓杨你姓李！”

“我跟我妈妈姓！”

“你是上海人他是北京人。”

“这有什么防碍？”

赵江平张口结舌实在难以置信这个事实。不过反过去想一想，如果他们是父女俩的话，种种行为可疑之处确实也能得到合理的解释。甚至，被她这么一说，赵江平还真发现她长得有些地方跟杨老师挺像。

“但是……但是我就是想不明白，事情怎么会这样？”赵江平觉得自己哭笑不得简直有点无地自容了。他心服口服地愿意承认自己是个小人。可是——换了别人看到那种情况谁会不这么误解？

李南薇苦笑一声：“好吧，也许咱们俩有缘。今天连我爸是谁都被你知道了，我索性全告诉你好了。”

赵江平仍然难以接受事实地点点头。

“我的籍贯是上海，这没错。如果你有机会查一下我爸的籍贯你就知道，他虽然说着一口能乱真的北京话，但究其实他还是个上海人。我从小跟着外公外婆长大，在父母身边的时间很少。以前只有在假期的时候才能来这儿见到他们，后来因为每次来都看到他们争吵不休，我的心也寒了，就不想来了。爸爸和妈妈离婚好多年了，但是我知道妈妈对爸爸其实还是很有感情的，所以外婆出主意，要我到这儿来缓和一下他们之间的矛盾，看他们还能不能再走到一起。可是，爸爸太让我失望了。”

赵江平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李南薇叹了一口气，脸上出现忧凄的神色：“都说谁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可谁都看别人幸福得不得了，唯独自己不幸的要命！”

李南薇的这一种情态让赵江平心中不由一动。他以前可能是被自己的误解蒙住了双眼，觉得李南薇这不好那不好，现在误会解除了，才发现她实在称得上是个才貌双全的姑娘：“你年纪轻轻，感慨还挺多。”

李南薇苦笑一声：“其实你不知道，从很小很小的时候起，我就觉得我的心已经碎了！”

“李老师的家事我从来不知道，他很少说，所以我不知道他的夫人是谁，甚至于他还有一个女儿。”

李南薇无奈地说：“他是那样的人，对家事绝口不提。”

“他们究竟为什么离婚？”

李南薇的眼中蒙上了一层泪影：“唉，陈年老账，跟你一言半语也说不清楚。”

赵江平点点头，猜测地问：“你母亲……没出来工作？”

李南薇一笑：“你是不是想说我母亲和我父亲两人差距太大，所以他们才走到今天这一步的？这你就猜错了。我妈一点也不比我爸差，她是个医生，绝对一流的医生——正主任医师、博士生导师，就在市第一医院神经外科。”

赵江平惊讶地望着李南薇：“不会吧？”

“你认识她？”

赵江平简直不可置信，李南薇的母亲、杨楚生的爱人，竟然是陶曼的顶头上司李冰！。

这一晚赵江平躺在斯德哥尔摩市郊一个小旅馆的床上，想这个世界上的事竟然会如此奇妙。要是搁在一天前，有人预言他跟李南薇能成像今晚这样亲近的朋友，打死他也不信，可现在这种事情就实实在在地发生了。想想从前自己那些自以为是的行为，竟是又幼稚又可笑，实在是有点上不得台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