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件大事,就是卖房子。既然想离开,宁城这里买的房子肯定是用不着了,这里的房价高,卖掉以后的钱回老家去买一套面积差不多的,她还能落下不少。售房的事委托给一间中介公司,房子价格其实挺贵的,但没想到这么好卖,第三天她就收了订金,和买家签好了合同。
在家里收拾东西更费事,屋子不大,东西不少,每一件都是她用工资买的,每一件都舍不得丢。可是谁能随身带着个屋子到处走呢,归根到底属于她的就只有她自己。
晚上十一点多钟,叶知我回家的时候手里拎了两只拎袋,装着一些杂物,有一些是要扔掉的,还有一些可能也要扔掉,带回来慢慢地整理吧。一手拎一只从车位向家走,这个钟点的小区里已经很安静了,大多数人家已经熄了灯,她的脚步声听起来也就更孤独。
步步行来,只有她自己知道哪一脚深哪一脚浅,跌跌宕宕精疲力竭,可前面还有更远的远方,她只是在用两只脚丈量,到底能离他多远。
转过弯,在看到路灯下的那个人时,叶知我仿佛知道了一点答案。手里的拎袋掉在了地下,眼泪也滑出眼眶。
她以为她一直在笔直地朝前走,每一步迈出去却都走成了一条新的切线,以他为圆心,以思念为半径画出的一个圆,怎么走也只是在没有尽头地转着圈,怎么走也走不出思念的距离。
费文杰走过来,停在叶知我的面前,看见了她来不及掩饰的泪水。他咬咬牙,不让自己在那些晶莹的蜿蜒里沉没。
“为什么要辞职!”他的声音有点沙哑,有点愠怒,“我说过,我不象你和你父亲,我没有剥夺别人幸福的爱好。”
叶知我的泪水越流越多,两只手忙不迭地擦拭,最终只能颓然地放弃,任由它流淌。她抿抿唇,轻轻地笑出了声:“文杰,不用你剥夺,你以为……我现在还有幸福吗……”
“乖孩子的路,疯子的路,五彩的路,浪荡子的路,任何路。那是一条在任何地方,给任何人走的任何道路。到底在什么地方、给什么人、怎么走呢?”
女人都是视觉动物,叶知我曾经因为一张杰克凯鲁亚克站在砖墙边抽烟的照片而疯狂迷恋了这个美国男人很久,他的《在路上》更是不知道读了多少遍,看来看去,看去看来,记得的话里就有这么彷徨的一句。
她现在也站在一个十字路口,东南西北踌躇不决,总会有一个方向是属于她的,但也许非要等到走错了以后才知道对的选择应该是什么,而那个时候还有没有机会回头再重走一遍?从小学毕业以后她就没怎么用过铅笔,她已经习惯地知道了有很多痕迹是没办法用橡皮擦掉的,十六岁那年她留在费文杰白衬衫上的红色唇印,日记本里写过无数遍的熟悉名字,梦里他阳光般灿烂的笑容,还有一步一步走到现在的长长脚印。
半个月以后,叶知我的辞职申请还没有得到批准,她问过主任两次,得到的答复都是还在研究,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有正式的结果,让她暂时先安心工作,不要有任何急燥情绪。叶知我从来没关心过单位的人事手续,不知道辞职需要经过什么手续,只是她的房子说好了最迟两个月以后腾给买方,这万一拖上个三月半年的,她要住到什么地方去?
杜均当然义不容辞地出去帮忙活动,欧阳阳气归气,这个时候也挽起袖子来打了几个电话,很快托了一位在省卫生系统当领导的亲戚,请他帮忙给人民医院的院长和市卫生局相关部门打打招呼,能让程序走快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