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道里三楼的灯亮着,四楼的灯还没有按开,明明寐寐中叶知我看见了站在她家门口的那个高大身影。她扶着扶手闭起眼睛,对自己笑了几声,再睁开眼,费文杰依旧在那里站着,并没有象梦境一般消失。
叶知我看不清费文杰的神情,她眼前模模糊糊,好象有一幅很薄的窗纱一会被风吹起,一会又静静地垂下,总是挡住她的视线。她不耐地抬起手拨拉着,可怎么也拨不开,她笑着,不厌其烦地重复这个看起来十分愚蠢的动作,笑得仰起了头,重心跟着向后仰,站在台阶上的双脚下意识随着挪动,整个身体猛地就朝天栽了下去。
胡乱划动的双手被一只有力的手攥住,费文杰握紧叶知我的手腕,稍一用力把还在格格乱笑的她拉上台阶,站在了他的身边。叶知我垂下头,额头抵住费文杰的肩膀,握着手腕,醉意薰然地低声撒娇:“文杰,你弄疼我了……“
她深深地喘息着,笑得很开心,眼泪却也不住地流了出来:“文杰,我疼,手疼……”
费文杰扶她站好,从地下捡起钥匙在她眼前晃晃:“哪一把是?”
叶知我眨眨眼睛,黏人地又贴了过去,重新枕在了他怀里:“文杰,我再也不喝酒了……别告诉我爸……求求你,别告诉他,好不好……好不好……”
费文杰深吸一口气,低沉的话语从牙缝里蹦了出来:“你爸爸,已经死了!”
叶知我耳朵里嗡嗡响,她能感觉到费文杰说话时胸膛的震动,却听不太清他说了什么,她的耳朵象是淹在金鱼缸里,只能听见汨汨的水流声:“什么?你说什么,文杰?你说的……什么?”
曹刽论战的道理同样适用于耍勇斗狠,一鼓作气冲出口的话语,停滞了几秒钟以后再也说不出口。费文杰咬紧牙关,努力了好几次,在叶知我含着泪的微笑脸庞面前没办法再让自己冷酷。他推开她,走到门口一把把地试着钥匙,那么大一串,天知道这个女人哪来的这么多钥匙!
叶知我完全没有被再三冷遇的感觉,她从背后搂住费文杰的腰,脸颊贴在他挺直的背脊上小猫一样地蹭着:“费文杰,姓费的,我生气了……很生气!”
钥匙的响动声停住,过了一小会儿继续响起。
“不准跟别的女人说话……只准跟我……看也不行,只准看我一个人……只准你喜欢我一个人……”
门锁格啷一声应手而开,费文杰满脸愠怒地把叶知我揪进屋里,快走几步狠狠往沙发上一摔。她歪倒在沙发上,索性抬起脚就这么躺了下去,怀里抱着只靠枕,还象搂住他那样把脸整个埋进去,瘦削的身体微微颤抖,象个犯错的孩子似的低声说道:“我闯祸了,文杰……怎么办,怎么办……都怪我,都是我的错,文杰……文杰,我害怕……”
费文杰站在沙发前看着嘤嘤哭泣的叶知我,她侧躺着,哭得肩头抽动,哭声闷在靠枕里,狠狠地撞上他的胸口。
叶知我迷离迟钝地感觉自己被横抱起来,小船一样晃荡着从这里划到了那里,随后被平放在一片阳光灿烂的青草地上。可是她身边平整的草地突然凹陷下去一块,有个温暖的身体贴着她也躺了下来。她侧侧身子,枕在了那个人的臂弯里,感觉他的呼吸吹拂在自己脸上,很痒,很安心。
“文杰……”她闭起眼睛,有点紧张地唤了一声。
他平静地呼吸了一会儿:“嗯?”
叶知我羞涩地低笑,不知道自己正徜徉在哪一年的哪一段梦里:“你回房的时候小心点,千万不要被我爸看见!”
他不出声,叶知我着急地抬起头催促:“文杰,听见了没有?”
他皱紧眉头,把她慢慢按回自己怀里:“睡吧,你你,我知道,我会小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