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慎言自斟自饮,不着痕迹地观察着叶知我的表情:“我这个妹妹被惯坏了,有点小姐脾气,平时也不怎么擅长跟别人打交道,不过我看她和你相处挺愉快,你们俩还真是投缘。”
“是挺投缘的,不过我没觉得乔小姐有什么小姐脾气,她很开朗,也很真诚。”
“小敏没怎么上过学校,一直都在家里跟家教学,这方面我们家里人对她没有任何要求,只是希望她能拥有一个健康的心态,诚实、自信、善良,当然也要真诚。不过有时候我很矛盾,同时具备这几个优点的人通常都很单纯,而单纯的人往往也最容易受伤害,因为她们没有戒心,她们会把身边所有人都想得跟自己一样美好。到底是应该推翻以前灌输给她们的思想,增加她们保护自己的能力,还是维持现状,让她们永远活在别人的保护下?”
窗外的湖边人影微动,一名穿着旗袍的年青女人站在湖对面的一株柳树下,幽幽地吹起一管洞箫,箫声低沉,从水面上缓慢地泛过来。叶知我凝神思忖着,低声说道:“或许你这两种办法都不对,既不要急着全盘推翻她们已经树立的道德观,也不要让她们陷在过度的保护里。如果是我,我会试着松开手,捡一小段平坦点的路让她们自己走,跌一跤的教训会比嘴上的空谈有用很多,让她们摔摔打打学习成长,这才是最实际最有效的保护。”
乔慎言饶有兴致地听着:“听起来很有道理,看不出来你的思想还挺深刻。”
叶知我自嘲地笑:“我哪有什么思想,这都是切身体会。”
“切身?”乔慎言的酒杯在唇边停了一下,慢慢地抿下去一口,“这么说,叶医生以前也曾经是一个这么单纯的人?”
“我?呵呵,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叶知我没听清乔慎言这句话里‘以前’和‘曾经’这两个相当别有用意的词,掩饰地笑着。只是她顾左右而言他的水准极低,实在找不到打岔的话题,干脆就端起面前的空酒杯:“这个梅酒味道真不错,再给我来一杯。”
一旦开了头,后头就不容易刹住。坐在这间雅致的水厅里,听外头的箫声,看满湖莲花。一张圆桌两杯梅酒,叶知我抿一滴在舌尖,品着酒香里透出的梅花清香,两边脸颊上泛起一些潮红。她一手托着腮,斜着脑袋看向乔慎言,脸上挂着的轻笑仿佛刚刚乘着风从很高很高的天空里飘下来,还没有完全落地,还没有沾染尘埃。
乔慎言三句话里有两句半都饱藏用意,他的酒一杯接一杯不停,看着叶知我的眼神却越来越清晰。这个女人要么是心机极深大巧若拙,要么就真的是这么憨纯,已经在现实里破得头破血流了还在用一双孩子的眼睛看世界。
到底什么才是真正的她?乔慎言飞快地挑了一下眉,目光从叶知我轻笑的眼角滑到她轻笑的唇边,心里对这个问题的答案越来越渴求。
圆桌不大,他修长有力的手臂伸过去,轻轻松松就可以覆住叶知我正在把玩空酒杯的右手。温热的手心贴在她的手背上,那种陌生的触感让叶知我的手一震,慌不迭地缩了回去,白色小酒杯掉在桌面上,格啷格啷响着转了几个圈。
那只落空的大手丝毫不觉得尴尬,它利落地向前一个挺伸,牢牢抓握住叶知我急切想躲开的手。五根合拢的手指是那么坚决,叶知我试了两次没能抽出手,有点不知所措地低声嗫嚅着:“乔,乔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