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急不躁地笑着说:“周总你别急,我不是要你拿钱,你现在只要把倪不迟派到我工地上来就行了。”
周红兵疑惑地说:“你要倪不迟来能干什么?”但是周红兵还是爽快地答应了,他一定等着看我的笑话呢。如今在江州分公司,能与之一争地位的就只有我这个老资格了,如果把我整下去,他的位置当然地高枕无忧是也。
我定定神之后,决定还是亲自去民工宿舍一趟,如今我只能团结这些民工们了。与其几面受敌,不如团结可以团结的一切力量。
我主动在工棚现身,所有在等待工钱的民工们都呼地站了起来,眼巴巴地看着我。我径直走进刘小刚的工棚,他正在读《南方周末》。这也是他与一些民工的区别,民工们甚少看书读报,即使读报也多读街头小报,唯有刘小刚每周一次在工地对面的报摊上买来《南方周末》这号称是办给中国精英阶层看的报纸。一大帮民工拥着我走进工棚,刘小刚抬起头看我。
我向其报以讨好的微笑。他皱着眉头说:“唐经理是送钱到工棚来了吗?”
我笑着说:“我哪有钱?”
刘小刚冷笑着说:“三天期限马上到了,我们都不想这事闹大的。”
我笑着说:“不,这事要闹大,否则你们这钱很难要到手的。”
站在刘小刚旁边的是民工老李,他因为年纪在民工中算老的,因此也颇得大伙尊重,他很冲地说:“那你来干鸟?”
这个老李与朱胖子混了多年,曾经与我合作过几个工地,以前看到我老远就笑眯眯地一口一声“唐总好、唐总好”,如今他妈的看我落难立马就翻脸,确实是一个只认钱不认人的土农民。
我微笑着说:“钱我肯定能要到,并且很快就能给你们,但需要你们帮忙。”
老李仍然咋咋呼呼地大声说:“少来这套,又想骗我们,门儿都没有。”一时间围观的民工也跟着起哄,老李越发得意。这种平日里低三下四地干体力活的民工们其实最为势利,他们眼前只有自己的三分利。当他们觉得你可以给他们一碗饭吃的时候就跟哈巴狗没什么区别,一旦他们觉得你没什么用了就立马充神装大爷。我不得不为我们的民工素质感到担忧。在他们中间难得出一个聪明人,一出就能很快地脱颖而出,比如朱胖子就是,其实中国几十年的城市化建设给了民工们很多机会,只是真正能把握的不多。老李当年比朱胖子出来得还早,但是朱胖子很早就发家致富了,成了民工老板,而老李仍然是一名靠出卖体力为生的老民工,过于势利、目光短浅是他的致命弱点。我当下不理老李,只看着刘小刚。刘小刚合上报纸说:“那么我们能帮你什么?怎么帮呢?”
我大声说:“各位兄弟,我唐正从来不会少了你们民工兄弟的钱,我说过我也是农村出来的,我知道你们出来打工挣点钱不容易——”这叫先从感情上拉拢,让他们觉得我与他们其实是一个战壕,“——不是我不付钱给你们,而甲方不给我,说好听一点我是项目经理,说难听一点我其实也就是一外包工头。各位兄弟,你们围我追我都是正当的,我能理解,但是大家的最终目的是什么?是要钱,那么我们只有团结起来才能要到钱,明天你们跟我一起去天宝集团要钱,我保证要不了两天他们就会给钱的。”民工们面面相觑,看来不太明白我说些什么,我看着刘小刚。
刘小刚问:“只能这样吗?”
我说:“目前这是最好最快的方法,只要我们一去堵他们的售楼部,天宝集团就会慌了神,到时我再把媒体的朋友请来,我就不信天宝敢欠咱们民工兄弟的血汗钱,不然咱们砸了他狗日的售楼部,咱们流血流汗修的房子凭什么让他们卖了挣钱?”
这一番极有煸动力的演讲,果然奏效,老李是一个没有什么头脑的家伙,他说:“对了,凭什么咱们流血汗,让他们得好处?”
民工们常年在城市里打工,内心中总感觉到低城里人一等,同时也积累了对所谓有钱人的恨,而我只需要一点引导就把矛头指向了天宝集团,我让他们明白,不是我唐正欠他们的钱,而是高天宝!民工中果然有好事者说:“对,堵他们狗日的售楼部去。”
我马上趁势说:“明天大家都去啊,去的有免费饭吃,而且我们还给去的人发100块钱。”众民工欢呼起来,对他们而言,100元的诱惑更大些,想想明天大家都闹一下就有100块,那可比扛一天钢筋舒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