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不好意思下筷,踌躇一会儿,看见几个日本人等着我下筷,不得已,就从美人腿上夹了块不知什么鱼的鱼片放进碟里。
“哟西哟西”,几个日本人情绪也上来,一杯一杯清酒灌下肚,边吃边赏美人的裸体。
“这两个美人都是日本处女,绝对经过医院检查的,气味芬芳,每次上菜前都洗过多遍,嘴里还得塞些清新的薄荷。各种鱼片摆在不同的部位都有讲究,滋补身体各个部位,比如吃这片,就能滋阴壮阳。”那个叫田中四十三的日本人热心地介绍着这道特色菜式,用筷子在女孩的肚脐下方夹了块生鱼片塞进嘴里。
他的话大多属实,但躺着挨“吃”的那两个女孩是韩国人,因为我在菜后听见两人出去悄声用韩语说话,在香港,大概韩国人的工资比日本人便宜。
几个日本人也点了清酒一瓶一瓶地灌,但确实很规矩,没有一个往女孩身上摸,大概这道菜是只许吃不许摸。我的银行界哥们也狂灌日本生啤,狠吃他不爱吃的生鱼片,然后俯下身仔仔细细地差点把鼻尖蹭到那女孩的小腹处上不停地嗅闻。“好,好,太好了,……嗯,女人阴户低,一世要做鸡,这句老话还挺灵……”看来他喝得有些多,管不住自己的嘴巴了。
“大哥,这都是处女,不是妓女!”我忙辩白,不停地为老哥们添酒,惹得身边的日本中年“女将”不高兴,那是她们的工作……
我的朋友似乎什么也没听见,兀自用筷子在裸女的身上上下游移。
日本料理的餐酒经理,是个高高大大半秃的德国人,一直腰板笔直地在旁伺侯。日本人又点了一支上好的法国波尔多红酒,2000多美元。
“不贵,不贵。”几个日本人倒满酒杯,都一口直落肚内,只有那位尻正雄懂得品洋酒,用结结巴巴的英语对德国名酒经理说侍者上这种红酒应带手套,以免破坏酒瓶的温度。德国人连连点头。但他看见几个日本人大杯大杯地灌,真的心疼好酒被如此糟蹋。
我那位银行家朋友对喝洋酒很有自己的特色,他把半瓶洋酒倒在一个水晶杯后,然后用七喜掺着,一大杯一大杯地狂喝。旁边站着的德国人,心痛得眼泪都流出来了,难怪现在的法国酒商都不愿卖好酒到远东地区——辛苦多少年酿出来的纯正佳酿,竟被一群黄胖子们掺着饮料喝,这种喝法,几千美元一瓶的红酒,与十五六元港币一支的红酒,就不会有任何差别。
“小时侯家里穷,那时候家住长江边上,一家十几口一个月不见腥荤,就在河沟里、水塘里逮王八吃,真正的野王八!那王八真多呀,一逮就是二三十只,放在大锅焖煮,只放些盐,然后紧闭房门,一家人做贼似的狼吞虎咽,赶快吃完……当时我们家太穷,买不起猪肉,吃这东西怕四邻笑话,那感觉就像是今天家里逮了一堆下水道耗子杀了吃一样,见不得人,见不得人呐。想想真可笑,今天随便到哪里,野生王八都四五百元一斤,真正的大补食品,回想起来当时那一大锅——是那种特大的锅,你们城里人没见过那么大的锅,能有30斤重,按现在的价儿得1万多呢……”
醉意醺醺中,银行界的哥们对我说。
生活在一个富足的、丰盛的世界中,会比生活在一个物质匮乏的、与贫困作斗争的世界中会更美好——显然这是一个幻觉!
在许多时候,在享受所谓的高级文明的时刻,我们在精神上依旧是野蛮人,是追求舒适安逸、追求感官刺激的大众人。
我们的生活其实高度失真,我们的审美和欣赏能力日益蜕化和萎缩,最终变得猥琐不堪。在这个志得意满的时代,我们的个性变得暧昧、模糊、愚蠢,犬儒主义的恶臭熏染着我们的心灵。在这个随波逐流的时代,我们看似极富喜剧性的生活,日益展示着它悲剧性、闹剧性的真实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