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拥有到乡村生活的终极梦想

男人道 作者:韩浩月


没错,我来自乡村,现在在城市里过活,但总有一天,会回到乡村生活,因为那是我的终极梦想。

喜欢看西部片中表现的乡村生活,生机勃勃的农场,建在花园当中的庭院,拖拉机房旁边的秋千架,散发着香味的面包房,赤裸着上身的男人挥着长柄斧头劈柴,下雨之后天空和道路都湿漉漉的,晴朗的天气里孩子和父亲在田野里奔跑嬉戏……这是生活。

宜家寄来的一册产品目录始终没舍得丢掉,因为那里面有记录一家人乡村生活的报道。中年的父亲继承了祖辈在乡村留下的古老住宅,在山间用石头建筑的房子留下了时间斑驳的印痕,他通过改造,再加上各种舒适的家具,让这座老宅子集合了历史与现代之美,在这里他和妻子以及一对儿女过着世外桃源般的生活。

乡村生活是适合男人的,这种生活方式会激发一个男人本性中一些朴素的东西,比如对劳动的热爱,对家的眷恋,对孩子的责任。在荒蛮时期,所有男人都在自然中狩猎、繁衍、生存,在天与地之间行走,乡村赋予了男人开阔的精神空间和对自由最真切的理解。直到后来城市这个东西被发明,所有男人又都着了魔一般疯狂用来聚集在一起,互相竞争、倾轧、搞得身心疲惫,过劳死个例频出不穷。

几年之前,我曾写过一首名为《乡村雨夜》的诗:

黄沙被雨淋成了白沙 那条路

与炊烟一样曲曲折折   

心像被暮色镀亮的金黄树叶    

我的目光离麦田稍远

比河水稍高    

挂在童谣嘴边

是谁家的黄牛 被犁抛弃之后一病不起

谁家的草垛 被一把火寂寞地燃烧在旷野

关于乡村的过去是我的隐痛

这是我在乡村  度过的最后一个月夜

风的涛声让整个村庄波荡起伏

躺在三叔破旧的小店里

正赶上今年以来的第三场雨

夜归人“咚咚”的脚步声 像穿过青砖的咳嗽

清晰而陈旧  

我的心飘在高处    

随着去年的雨 疼了

这首诗是我对乡村过往的记忆片段,它的格调有些灰暗,也是我的乡村记忆的真实写照。中国的乡村生活在几十年来都是充满苦难的,父辈的艰辛劳动并没有让乡村变得更美好。但我们童年里的乡村生活,的确有很多难以磨灭的回忆,比如乡村的自然环境:高高的堤岸,岸边两排枝叶茂盛的大白杨树,掩映着曲折的沙子路。岸的两旁是绿油油的麦田或稻地,清亮的小水沟里鱼虾隐约可见。吹拂的微风里飘着袅袅的饭香,炊烟起处,黄昏正一点点淹没了小村,归巢的鸟扑愣着翅膀钻进了屋檐下,母亲喊儿吃饭的声音悠长而温馨。

夏天的时候收割的麦子金灿灿地铺了一地,爷爷赶着牛拉的碌碌趁着傍晚的凉风打场,我则趴在那些被压得滑溜溜的麦秸上,手捧一本小人书读的津津有味。爷爷嫌我碍事,抽牛一鞭子,便吆喝一声让我走开。可我怎么也舍不得这软如地毯的麦场,于是,牛围着场转了一圈,我也就随着爷爷装腔作势抽我的鞭子转了一圈。

和邻村姑娘谈上恋爱的五叔,骑着自行车带着我走在草木茂盛的林荫道上,刚买的车子十分时髦,那是和五婶的定亲礼。五叔一会儿吹着动听的口哨,一会儿唱“甜蜜蜜,你笑的多甜蜜,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为什么一阵恼人的秋风……”坐在车屁股后面的我,怎么也想不明白,干了一天活的五叔怎么有如此好的心情。

这样的乡村生活,已经肯定回不去了,回不去的原因很简单,因为我们的童年已经消失了,曾经美好的乡村也在一片沦陷声中一去不返。但这并不妨碍我们幻想未来的乡村生活:有一处大的宅院,可以推开窗户就与大自然撞个满怀,夜里不断有小虫试图冲进玻璃窗,而那扇硕大的玻璃窗,是世界上最大、最薄的液晶电视机,可以看到外面生动的四季……可以恢复散步的习惯,可以养狗,在闲置的房间里摆上一台桌球,安放一台游戏机,和儿子在这里度过闲暇时光,每天等候邮递员从门缝扔进来的报纸,翻杂志要把每个角落的广告都看一遍……

2010年4月,《新周刊》以“逃离北上广”为题,阐释了白领放弃一线城市的N个理由,这期专题报道,描述了城市人出于对城市生活的厌倦而产生回归乡村的念头,那么多在大城市奋斗成功的人们,开始撤离,他们回到郊区,回归田园,更有甚至远走海边,在最寂静和寂寞的小城一隅看朝阳夕阳,打开一本书,风吹哪页读哪页。追名逐利的人去了大城市,想实现梦想的人去了大城市,大城市里人满为患,只有走远了才能看到大城市的荒诞。大城市貌似丰富了生活,其实让生活更加单调,而乡村的冷清和寂寥,却更容易让生命体会到最原始的宁静与愉悦,这也是很多从乡村出走的人对曾经的容身之地念念不忘的原因。

不是每个法国人都喜欢巴黎,但几乎每个法国人都向往乡村生活。在欧洲,乡村生活的生活方式、在文化上的重要地位,都得到了很好的传承,这也使得在全球都遭受城市化侵袭的今天,乡村生活仍以它特有的古典风情,吸引一代代欧洲年轻人,成为他们的人生目标。而在近现代中国,乡村生活遭到了巨大的破坏,乡村几乎成为落后、愚昧、艰苦的代名词,尤其是乡村在文化上的消失,让在中国有着几千年传统的乡村生活的安逸与浪漫消失殆尽,“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成为一个古老的传说。

不知道那些决定回到乡村的城市人当中,是男性多一些,还是女性多一些,就我的个人观察来看,身边经常念叨回乡村的人,基本上都是或失意落魄或文艺情怀浓重的中年男人们,在常让他们产生挫败感的城市,遥远的乡村成了他们精神的庇护所。有段时间媒体曾讨论“男人精神”的缺失,城市的畸形发展无疑对男人的精神形成了阉割,所以,到乡村去释放男人的自然天性吧,城市泊油路太硬踩不出足迹,乡村的泥泞小道以往是噩梦,现在换个角度看,也是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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