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谁,总是世间寻常人家,最平凡不过,最美好不过。
他们走过居民区,终于来到主干道上。宽阔的马路上灯火通明,车子呼啸而过,汇成一道道车流。
费诺臂弯里的潘希年正在微微发抖,不知何时起,她的眼泪已经收住了,额头上全是汗珠,冰冷的身体也温暖了起来。
费诺却放开了手。
唯一的倚靠骤然消失,潘希年再站不稳,腿一软顺势跌坐在了地上。费诺低头看着她,用从未有过的冰冷口气说:“慢慢饿死算什么本事,真的想死,马路就在前面。”
这陌生的口气让潘希年浑身一僵,难以置信地抬起头,脸上说不清是什么神色。费诺并不怜悯:“艾静撑到最后一刻,听到你脱险的消息才闭上眼睛。她想活,也要你活,你是唯一活下来的,却说想死。”
说完费诺又一次把她从地上拽起来,牵着毫无反抗力气的她,站到了马路边。车声隆隆,离他们不过几步之遥,他就在轰鸣的车声里对露出恐惧神色的潘希年说:“寻死一点也不难,你如果现在还这么想,我的手已经松开了。随便你。”
费诺说完撒开了手,盯着颤抖得像秋天里最后一片落叶的潘希年,抿起嘴再不说话。她的身子微微一晃,面上一点表情没有,双手怔怔垂下来,茫茫然听了许久的车声和人声,眼看就要站不住栽倒进车流深处,又蓦地一转身,紧紧攀住费诺,放声痛哭起来。
她的整张脸埋在费诺怀里,哭声闷起来,如同夜鬼的号哭,似乎要在哭声里释放一切的忍耐,痛苦和委屈。没有约束,也不再需要伪装,这世间只剩她孤零零一个人,又还有什么需要伪装的呢?
她因为孤寂而哭泣,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一刻自己的身体是温暖乃至滚烫的,给她拥抱的这个人的身体也是温暖的。他们都还活着,走了那么长的路,听见那么多人声笑语,闻见那些气味,归根到底,这都是人间烟火,人间烟火,就是活着。
他们看起来都形容狼狈,头发蓬乱,衣服也不再整齐,但费诺只是放任她在车流不断的街边恸哭,他也收起之前的冷酷神色,轻柔地拍打她的头发和脊背,丝毫不理会路人投来的诧异的、看神经病一样的目光。等她累了,哭声止息下去,费诺稍稍拉开两人间的距离,问:“还这么想吗?舍得吗?”
潘希年在迷蒙泪眼里抬脸,却是慢慢地摇了摇头。
“既然舍不得死,就更要好好活。那回家了?”
“嗯。”
出租车把他们送到最近的街口,费诺走在前面,走了两步发现潘希年没有跟上来:“怎么了?”
“……脚崴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