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依然想起子昭,如果还能相见,她想问他为什么要赶她走。
想着想着,竟过了十年。
十年间,她跟父王学了武功,跟姑姑学了医术,也偷偷在兵工堂中翻阅了一切有关瀛国的典籍,背的滚瓜烂熟。如果还能相见,她要跟他说几句瀛语。现在她大了,已经懂了,说瀛语并不会使她变成坏人,她只是不喜欢被人逼迫。
如果还能相见,她要跟他说这些。
最后一次去照料神仙姐姐时,飞雨瞧见她手指有些微的动,欣喜若狂的跑去告诉姑姑。十年了,她第一次看见姑姑笑。姑姑说,神仙姐姐大概快要醒来了。
那夜飞雨趴在神仙姐姐跟前,凝视那张美的不似人间的佳颜,止不住内心渴望,许下了一个愿望。“神仙姐姐,上次你保佑我不被抛弃,给了我一个家。这次,可不可以给我一个人?只要见他一面就好,只要说几句话就好。我没有很贪心,对吗?”
少女闭眸,合上双手,默默的念了一遍又一遍。
天际流星划过,正如华年匆匆,不为任何人而停留。混沌之中,少女的叮咛散成天籁微声,归于静默。然而,命缘定数,正合到一个重叠的位置。
——“他,来了。”
飞雨猛地抬头,神仙姐姐依旧紧闭双目,唇色如玉。
那么是谁在说话?
他来了?谁来了?
就在这时,父王洪亮的声音轰隆隆响起,“雨儿——,外面有两个草包,你去救他们!”
神仙姐姐似乎与她开了个玩笑,来的不是“他”,而是“他们”。上官哥哥的佩剑镶着六芒星,太子世玙有双无论多黑都看得见的星辰之目,不知为何这一切都让她熟悉。
神仙姐姐一定不会开毫无意义的玩笑。
飞雨带着疑问上了竹筏,救了世玙和上官浩枫。宿命的轮回,自此开启。
原来是神仙姐姐的儿子来寻母了。可这个颐指气使的怪物,为什么要突然咬她一口?
不知“吻”为何物的飞雨,又被龙篪强迫着叫世玙“表哥”,漫不经心叫了之后,躲到一边气呼呼的郁闷着。
龙篪想着婉依的嘱咐,对世玙道:“玙儿,你暂且出谷去,再等些个时日。我瞧着……总也该差不多了,但一个月内是如何也不能见你娘的。”
世玙急躁,按剑起身,“为何不行?无论贤妃是生是死,我只想见见她。”
龙篪蹙眉,“见她之后如何呢?你是否想将她带回京城,送到你父皇身边?”
世玙原地踱开几步,不置可否。他沉思片刻,喜道:“四叔如此说,就是说,贤妃真的……复活了?”
龙篪挥挥手,故作高深的念念有词道:“她本就没死,何来‘复活’之说?十六年前她的确自伤甚重,不能吐息,形状若死,但脑运仍在;脉念未断,吐纳可还;如草木之存,待药石之效,不能作‘死’。”
世玙不解,“这是何意?”
龙篪双手一摊,“我怎么知道?都是婉依说的。”
世玙险些扑通一声摔倒在地,气的脸色煞白,又去瞄飞雨——这死丫头还真是像四叔,两人加一起也没一句实话。“到底我为什么不能见她?”
龙篪皱眉,“你娘她虽然活着,但身体虚弱已极。婉依治了十几年,也不过勉强维系她性命,不能让她苏醒。听婉依的意思最近大有进展。眼下是个着紧的时刻,你别去打扰。”
“那么我要见一见这位婉依姑娘,与她确认贤妃的安好。”
龙篪懒洋洋的伸展了双臂,前后扭着腰,好像方才上跳下窜的开闸放水让他腰酸背痛。
在世玙的威胁注视下,龙篪对飞雨道一声,该回家休息了,话还未落地就拽着女孩闪电般转身,蓝影一道,直扑洞口。
然而洞口有个人结结实实的堵着,黑衣少年冷目冷面,左挡右截,防守的滴水不漏。
世玙哼了一声,讽刺道:“四叔,人不服老可不成。再顽抗下去,莫怪本太子不给长辈面子!”
龙篪被他一激,怒而拔剑。上官浩枫手无寸铁竟面无惧色,赤手空拳依旧游刃有余。
飞雨却急了,倩影忽移,挡在上官浩枫面前,瞪着两眼高声对龙篪叫道:“你欺负人!你欺负他没武器!”
转念一想,人家武器不是在自己手上么?
飞雨赶忙将剑塞还给上官,闪身躲开。上官稳稳持剑,与龙篪对攻。
龙篪见飞雨帮着他,微是一愣,转念竟眉开眼笑,过招之间忍不住细看这冷峻的少年侠客,遂生欣喜的猜测。女大不中留,雨儿长在这世外空谷本是寂寞,如今二八年华,已到了婚配的年龄。不等他这做父王的着手张罗,便有这两个俊朗孩子送上门来供他挑选,不免越想越喜。他刚才见这少年舍身去救飞雨,她亦有心帮他,就以为他们不一般。
婉依只说另一个是他的远房外甥……龙篪默念,却不知是谁家的外甥,如果门当户对,就许了这门亲,定是桩好姻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