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玙急着去寻母,但上官浩枫的伤一天不好,他们就一天不能离开祈仙阁。上官伤势不轻,幸而体魄强健不会致命,然也痛苦难熬了。他不啻帮着殷令雪劫走了贤妃,世玙亦未加苛责,体惜之心不减往日。
婉依悉心为上官疗伤,飞雨从旁佐助,亦难受非常。对那个“雪、雪”,上官哥哥定是用了很深的情。他亦是个守望的男人,如皇帝守望神仙姐姐,如父王守望姑姑。他剑柄上的六芒星,她仍记不起在哪里见过,耐不住了问他,他却三缄其口,只道:“请姑娘去问太子。”
可她又委实不愿与那怪物讲话。
上官受伤,贤妃遭劫,世玙的烦躁时时如火山般一触即发,对龙篪和婉依发泄不得,他只能折磨折磨她。只要飞雨在眼前,他必要挑她的不是;飞雨不在眼前,他就必要叫到眼前来,不虐不欢。
她咬着牙跟父王告状,父王便叫她随姑姑上山采药,对那太子殿下惹不起总躲得起。何况姑姑由愁生疾,身体一日日的见弱,他越发不放心她独自外出。飞雨对世玙恼火之余,也对她颇是担心。
自从神仙姐姐消失,姑姑的沉默寡言更胜往日了,好像隐瞒了什么事情,不敢言说。
就在飞雨下定决心这次要问个明白的时候,世玙却蛮横的跟着她们一起入山了。
南垂谷中山脉起伏,雾气氤氲,目穷之处是道道云烟,隐蔽了外界一切纷扰。山谷之中,山峰之巅,奇树异草参差共生,飞禽走兽层出不穷,半卷烟霞漫铺天际,如梦似幻的光晕青空折射出一片瑰伟雄浑的浩大天地。
医治神仙姐姐的药种,飞雨倒背如流,医治上官浩枫的药她却还不十分熟悉,于是只得看婉依采摘,帮不上忙。她不情愿的被世玙盯着,浑身不自在。“儿子,你若有眼疾,本姑娘就委屈一下给你上药。”
“谁是你儿子?”世玙说这话分外熟练,他点着她眉心,“叫表哥。”
飞雨哧哧笑,“什么表哥,我可管你娘叫姐姐,你该叫我姨娘才是!”她迟疑一下,心中难过,“到底是谁劫走了神仙姐姐?姑姑本来说她很快会苏醒的,我还想对她说谢谢呢,她实现了我一个愿望。”
世玙不以为然,贤妃只是凡人,哪里是神仙?容颜不老是药物所致,实现飞雨的愿望又是从何说起?
“你有什么愿望?”
飞雨白他一眼,“为什么要告诉你?我认得你是谁?”
世玙恼火,她放他鸽子放了十年有余,命也是他救回来的,如今竟说不认得他。想了想,他试探道:“雨儿,你是否记得被我四叔捡回之前的事?”
飞雨古怪的扫了他两眼,他现在也和龙篪一起唤她“雨儿”了。他说,他也叫玙儿,不过音同字不同。王与为“玙”,贵潢之美玉。
其实细细看上去,他比上官哥哥还要好看一些,气度不凡,镇定从容,心情好时也很会让人愉悦。但他颐指气使,目中无人,上次在山洞中还莫名其妙咬她一口,她就不喜欢了。
被父王捡回之前的事……
她晃晃脑袋,很想忘记,但如何能忘记?“有个人救了我的命,他本是很好的。可后来……莫名其妙的便不要我了。”
世玙咳嗽几声,有些汗颜。原来她都记得,原来她一直记得。
当初将她送走是权宜之计,如今想来,却百般后悔。
然而他不知自己错过了多少,她心中记得的那个人,其实不是他。
“那……你怪他吗?”
飞雨兀地抬头,“当然怪他!我若哪里不好,总是可以改变的。为何机会也不给,便要我走?”她轻抚左手拇指的伤疤,怄了这么多年的难过,经年沉淀,成了些许她辨不清的情愫,“不过我想他。”
世玙一时无言。两人并肩坐在山坡上。婉依的身影很远,肯定看不到这边。他又一次凑近看她,微风轻撩起她的发丝,拂在他脸上,那*直达心底。拯救飞雨是他最初的叛逆,这俏颜如花的美丽少女,真是当初那个痴傻狼狈的小女孩吗?
世玙伸手抬起飞雨的下颔,唇慢慢贴过去。
她怒不可遏,打掉他的手跳开老远。“你这人怎么回事?没见过咬人也上瘾的!你被狗咬过,有疯狗病?”
咬人?疯狗病?
世玙看着她如避瘟神的急匆匆跑掉,哭笑不得。
药香弥漫山野,少年与少女在或甜或苦的追忆中,走岔了路。